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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最朴素又最迷离的音乐。渔火在此时此刻显得无比温柔宁静,它燃烧着寒气,以独特的姿态赢得了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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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汛(2)
鱼汛期大抵三天五天就过去了。上鱼时的高潮是在晚上,所以人们那几天要昼夜守在江上——宛如许多亲属为一个待产的孕妇经历临产的痛苦而寸步不离一样。男人的眼睛熬红了,女人的脸被炭火的烟熏得像腊肉一样。
有一年鱼汛来临时,在外地工作的小姨赶回来了。我小姨不像二姨那样勤劳,她非常懒惰。她长得不太漂亮,但皮肤却很好,白净光洁得让人觉得她身上涂着一层蜡。一白遮百丑,所以她看上去很灵秀,加上她身材窈窕,发辫修长,走起路来飘飘摇摇的,像一株野花在风中摇曳着开放。她有一个很动听的名字——小鱼。
“鱼儿——起来吧!”每天早晨,姥姥都要去西屋喊她起炕。她很懂得保养,她一回来,西屋的方桌上就摆满了雪花膏瓶、营养药等东西。因为她是赤脚医生,所以她吃营养药不用花钱。她一回来姥姥就派我和她睡一个炕,可我喜欢她带回来的东西却不喜欢她,所以她不像二姨那样亲切地叫我“小大人”,而称我是“倔头”。
“倔头,你先起来,看你姥姥做啥好吃的了。”
“馋嘴梆子。”我嘟哝着穿衣穿裤,然后蹬上鞋跑到外屋,在热气腾腾的锅灶前观察早饭的情节,然后我再跑回西屋,告诉她,“煎鱼、炖鱼、鱼汤……”
“又是鱼、鱼的……”她嘀咕着,开始伸着懒腰慢腾腾地钻出被窝。她钻出被窝后慵懒的样子简直太可爱了。她的头发像树叶护着树身一样浓密柔顺地围着她的脑袋,她的脸蛋看上去白里透粉,嫩得像新杀的鱼肉,真有点小姐的样子。
“鱼儿——吃饭了!”姥姥又在喊她。
“我还没梳辫子呢!”她说。
“吃了饭上大江去换你爸。”姥姥说。
“我不去,那么冷。”
“那你看家,我去了。”
“你要去把倔头也带上。”她说。
“我碍着你的眼了?”我不满地问她。
“没碍我的眼,小姨是让你去江上跟姥姥学逮鱼。”
“逮你。”我说。
我不再和她斗嘴。我迅速地吃过饭,然后穿上棉猴、棉欤�B,戴上棉巴掌、棉帽子和口罩,由姥姥领着去大江换我姥爷休息。我们出了房屋后马上感觉到又是一个冷得冒烟的天气。无边的寒气把前方的雪路弄得非常混浊,我们好像是走在雾中,要走一程看一程,否则会因为模糊的视线而误入深雪窝中。天上的太阳仿佛已经没有了,你要寻找许久才会看到它的位置,它像不足月的弃婴一样孤零零地生存在苍白的气氛中,像一撮浅黄色的绒毛一样,一点也不明亮和丰满,仿佛被寒冷给撕碎了。
我们走到江上时姥爷正在喝酒。即使他捕到了二三十斤一条的鱼,他的脸也还是阴沉的。我家的黄狗身上挂着一层厚厚的白霜,它看起来就像白狗一样了。它大概是忠实地守候了姥爷一夜吧,它一见我们到了,就摇着尾巴用脑袋蹭我的腿,然后还用两只前爪扑我的胸脯,那副解放般的快乐劲让人觉得它和姥爷待在一起一定是饱尝了不少孤独。我很可怜它,就抱着它的脑袋亲它的嘴巴,它的嘴巴因为热,所以没有沾上白霜,它黑黑的嘴巴和我红红的嘴唇相接触的时候我姥爷总是别过头去,他似乎很不习惯这种亲密的方式。黄狗和我亲热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找地方去解手了。它经常是穿过近在咫尺的国境线把它的排泄物遗弃在另一片国土上,然后又得意洋洋地跑回我身边。它这样做总是让人很为它和我们自己的命运担心,好在谁也不会注意到一条狗的行踪,我们的目标已统一到鱼汛上。
鱼汛的尾声的信号是鱼儿伤痕累累通过封锁线。大的鱼群过来的时候,我们用网阻拦到的大抵是那些贪吃或缺少经验的极少的一部分鱼,这部分成为我们额外的收入,但大部分的鱼却机警地走出我们的埋伏区,挣脱出去的就意味着又产生了再通过另一个村庄的危险性——它们面临着那些消失了的伙伴的共同的命运。人们都喜欢它们的身体,却很少为它们的命运操心,人们都知道闪闪发光的鳞片可以把一个本来很穷的家庭照耀得明朗一些,给一个富裕的家庭再增添一缕歌声。所以,无论是江中的鱼,还是海中的鱼,它们的数量不是与日俱增,而是日趋减少,所以那种用瓢舀鱼、用麻绳捕鱼的动人故事只能成为历史,成为后辈者的童话了。
鱼汛(3)
我们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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