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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乐不可支,每每早课结束就争先恐後往山门跑。他总乐呵呵站在树下等候,一笑便将一张老迈垂暮的脸笑出千横万纵的沟壑。
後来,趁著某天掌门出外云游,几位师兄把他团团围住。朱砂黄符盖顶,桃木长钉嵌骨。外加一碗天尊金像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的圣水灵泉。轻而易举将他的人形打散、修为毁去。那般健硕的一棵老松,一夜间枝桠尽枯,元气大伤。连绵不绝的松针落雪般无休无止自枝头抖落,厚度足足盖过了蹬著皂靴的脚面。
「妖便是妖。蛊惑人心,为祸苍生。仙家修行之地,岂容妖孽逞凶?」斩钉截铁地,师兄如是说道。
之後,就再未见过老松化成的老翁。它似病入膏肓的凡人一般,日趋枯萎。又过了些年,某夜一场大雨,电闪雷鸣。翌日早起,清扫山门的道童打开大门,发现门前一片焦黑,老松已经被夜里的天雷击中,彻底死了。
「然後呢?」秦兰溪身体前倾,伸长脖子好奇追问。
傅长亭慢慢啜一口茶,淡淡作答:「没有了。」
「……」长长的静默。忍耐再三,年轻的王侯还是止不住摇头歎气,「你这人……人无趣便罢了,说的故事也是如此、如此……唉……」
一把拉起赫连锋,他扭头往内院的卧房走:「走、走、走!陪我回房喝酒。早知道听你们俩讲故事会如此苦闷,还不如把本王一个人关在屋里睡觉!」
赫连锋无奈,被他拉著跌跌撞撞离去。临走前,不忘递给傅长亭一个苦笑。道者捧著茶盅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你非要贫道说故事,不说你生气,怎麽说了你还生气?
账台後的老掌柜夫妇从头至尾听得完整,捂著嘴偷偷地笑。豆子掀开门帘,一蹦一跳从门後跑出来。他的身体已经痊愈,只是对走失那些天的事记得不甚分明。
「我和阿莫一起玩……阿莫说,城里不好,要出事……就跟著阿莫走……突然来了个叔叔……叔叔变成了蛇。阿莫挡在我前头,让我赶紧跑……然後,然後……我就不记得了……」小孩子的童言童语没有大人会认真地去追查明白。这城里不多不少这些人家,哪里来的叫阿莫的孩子?
「阿莫好些天没来找我玩了,他是不是生气了?我丢下他……」拉拉道者长长的衣袖,孩子高高仰著脸,期许的眼神。
「……」向来有一说一的道者沈默了。对著这双亮如星辰的眼睛,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就像当年,同样不知道该如何对落寞的小师弟们解释,为什麽门前那个老翁再也不来了,「他搬家了。」
修行人不做妄语。天真的孩子歪著脑袋认真思索何谓搬家,丝毫觉察不到道者话语间的迟疑。
夜深了,傅长亭一人在街头徘徊。心气浮躁,往日易如反掌的呼吸吐纳艰涩得毫无进展。索性出门散步,月上中天,整个曲江城都陷进了睡梦里,连日间绽放枝头的红花也疲倦地躲在了重重绿叶之後,娇羞地露出一半芳容。
「傅长亭,你斩妖诛邪收尽天下鬼众,果真不曾错杀过?」鬼魅质问的话语这些天一直在耳边回响。
「阿莫会再来找我吗?」孩子天真的眼眸时时浮现眼前。
错杀过吗?当真妖邪也有良善?毫无头绪。
只是这些天来,一直萦绕在城中的那缕邪气已荡然无存。好似真的因为蛇妖的伏诛,令得天下太平。若是如此,却又未免太过轻易,叫人难以心安。
妖便是妖,蛇蝎心肠,诡计多端。斩妖除魔方是人间正道,不是吗?
宁静的夜空中传来隐约的乐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傅长亭不自觉追著乐声而去。几番转折过後,眼前豁然开朗。一方清池寂寂无声,粼粼呈现於月光之下。碧波荡漾,水面波澜迭起,金光闪烁,仿佛水下遍布黄金。不知不觉,他已行至城北的霖湖边。
临湖有一座八角石亭,亭下有人吹箫,箫声呜咽,傅长亭所听到的乐声正是来自於此。
察觉有人靠近,吹箫人敏锐地回头。隽秀的面容,上挑的眉梢,还有嘴边那抹挑衅的笑意,不是那只大胆妄为的鬼又是谁?
他罩著一件烟灰色的纱衣,头戴银冠,眉目素净。一杆竹箫信手握在指间,披著一身溶溶的月光,出尘脱俗恍如世外的隐者。可惜,言辞锋利如剑:「听说那孩子寻回来了,可喜可贺。身体四肢还周全吗?有没有少了一根手指头?道长可要再剖开我家奴儿的肚子查验一番?」
不喜不悲不生气,傅长亭双眼一眨不眨,绷起脸,抿紧嘴,长袖一摆,调头往回走。
「等等……」身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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