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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意思,可是臣妇一己之身可换得夫君富贵平安?既如此,陛下何不早言?侍寝而已,有何不可?皮肉身外物,本无需惦念。方才臣妇懵懂,让陛下见笑了。”
我想大概是我笑得很难看,所以刘玄明不可自控地渐渐敛容,眉目间丝丝可见怒意,一手抚在我的项间,然后逐渐收拢,用力。
“你若想死,又有何难?只是为了区区司马炽,真的值得吗?”
冷意浸透全身,神思一点一点抽离,看不清眼前事物。是为了司马炽吗?
祖父常说,如今这年月里,人活一世,所想所为真是半点不由己。我不服气,想着人乃万物之灵长,人且如此,遑论其他?所以当初凭着春心乍起的一点爱意跟他入宫,而后又因了一点同情帮衬司马炽,再到今日不肯就范,此间种种,不过想着一个“尽意而为”。若终究逃不过“迫”字,生亦何欢?这样的执拗,何尝只为了司马炽?
黑暗渐渐笼下,想我刘云静十八年春秋果真要交代在此,算前言,悟一句“色字头上一把刀”,还望后人引以为戒。我面带笑意,昏昏沉沉间,打算从容赴死。
就在此时,木门大声拍响,姑姑急切的声音传来:“侄女年幼,不谙事理,还望陛下海涵,留她一命。陛下,请看臣妾薄面,饶云静一命!”
门扉大开,一股凉风拂过,姑姑带着哭腔的声音清晰起来。
“陛下若属意侄女回宫,是她之幸,刘家之幸,云静怎会不从?只是她心思单纯,未尝领会陛下岁前的考验之意,望陛下念她从前对您痴心一片,恭敬服侍,容她回心转意!”
跪地叩拜,心急如焚。
考验?考验我纵在另一个男子身边,能否对陛下从一而终,不忘痴心?
不愧是一国之母,神色慌乱中,一言一行皆合情合仪,丝丝入扣。
颈间力道退去,一点气息回转,我不可抑制地剧烈咳嗽起来。
玄明施施然起身,略整了整衣衫,对姑姑道:“你刚刚产子,体弱气虚,实在不宜多礼。”
他这样说着,一边好整以暇地抚平袖口褶子,转首淡淡看了我一眼,继续道:“至于刘云静,屡次忤逆皇命,罪不容赦。你既替她求情,今日便留她一命。罚她在此地禁闭思过,至朕满意为止。”
困倦覆过全身的痛感,神思渐渐缥缈,眼前事物看不分明。隐隐感知门外夜色深沉,玄明行过凛然跪地的姑姑身边,在昏黄微光尽处停住,侧首,冷然道:“有时候,全族兴衰只系于一人宠辱,你最好细细思虑,小心抉择。”
与倦意周旋不过,只好闭上眼降伏。玄明,己身,族人,阿炽……若我就此睡去不复醒,再不必思虑抉择了,如此,也好。
“云静!云静……”
黑暗混沌中,传来姑姑焦急的叫唤。一道清明乍开,疼痛见缝插针。
勉强睁开眼,看见姑姑满脸泪痕、万分急切的模样,忽然觉得好笑,一咧嘴,牵得额角唇边又是一阵酸痛。
嘴唇微动,费力挤出几字,姑姑俯身靠近,只听我轻轻一句:“姑姑,可满意啊?”
覆在我腕上的手微微一滞,关切的表情中有些无所适从。
“特意绕的远路,借口回宫,自远处唤我……这些,不过是想在佛堂前,令玄明留意吧?”
“我只是不明白,姑姑如此,究竟为何?”
“这一番算计,不知姑姑,可达成了心中所愿?”
鼻尖酸涩,我抑着眼泪,无奈地笑了笑。前些时日不是对小哥哥说过“时移世易,变则通不变则塞”么,姑姑她,兴许有自己不得不变的缘由罢。
莫伤心,莫伤心。
她的脸色由铁青转为苍白,目光空洞,颓然无力地跪坐在我身前。
“被发现了啊……”微微笑意中泛着泪光。
“可是果然,他如此在意你不是吗?方才不正是你,令他吐尽心事,走出佛堂?所以虽然对不住你,我不后悔。”
“就算我死在这,也不要紧吗?只为了一个男子?”
她嗤笑一声轻道:“云静你真傻。他怎么会杀你呢?就算再不惜人命,他也不会杀你。方才我为你求情,只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这世上有些人,总为一念执着挣得头破血流。一叶蔽目,跌跌撞撞,再顾不上旁的。他与太后纠缠十余年,那些贪慕爱恋、痴心癫狂早已深刻心神,无法净身脱离。所以他在意你,却不自知。禁闭自伤四十余日,他从不曾召见谁,直至方才听闻你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