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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无法反应了。直到人群全部散去,他才如梦初醒。回了家,天已经黑了,开了灯,家里空无一人。白染很茫然,本来熟悉的家突然变得像一个妖怪洞,阴森可怖。
深夜父亲才回来,似乎已经在外面大致收拾过了,身上还是很脏,换衣服烧水洗澡,花了很长时间。白染默默地听著那些叮叮!!的声音,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等到父亲清洗完了,那张脸似乎还是很黑。衣服扔在大盆里没洗,父亲走到外面的厨房里,开始煮面。
白染跟了过去,问:“妈呢?”
父亲语气很平淡,说:“回乡下老家了。”
白染说:“什麽时候回来。”
父亲说:“得过一阵子。”
白染不知道该怎麽问下去,想到昨天母亲那流不完的眼泪,还有那桌过於丰盛的饭菜,背脊开始一阵一阵地发寒。再吃父亲煮的那碗白水挂面的时候,难以下咽。好在父亲本来就煮得不多,两人每人一小碗,勉强吃完,白染笨手笨脚地把锅碗洗了,再回屋,父亲已经睡下了。白染的床跟父母的之间只拉了一条布帘子,今天那帘子依旧拉得严实。已经过了一点锺,白染躺在床上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父亲的床上连翻身的声音都听不到,白染突然有些恐惧,不知道父亲是不是还活著,悄悄走过去,把帘子拉开一条细缝,还好父亲好端端地睡著,远处极微弱的路灯光照进黑洞洞的房间,父亲似乎并没有什麽异常。
两个人的车站03
白染想起母亲,虽然不是最漂亮最能干最耐性最温柔,但是他从小全心依赖的母亲。一点小事就会著急发火,遇上大事更会手足无措,但是为他张罗吃喝缝缝补补的母亲。他一直以为他对母亲并不见得有多麽深的感情,现在突然觉得,那是因为他对母亲的存在习以为常了。头天晚上他心里一直在翻腾,琢磨著母亲到底是为了什麽出门的,什麽时候会回来。第二天早起,父亲已经上班了,他脑子里念头一闪,去翻箱倒柜。抽屉里衣柜里,衣服都还是整整齐齐,但母亲的东西已经完全没有了,包括父亲过节时给她买的红纱巾,包括夏天穿的黑百褶裙子,包括奶奶在他们结婚时送她的呢子大衣,甚至还有一直放在衣柜顶上的大红皮箱子,以及她平时里最喜欢的水蓝玻璃冷水壶粉红条纹的玻璃水杯,全都不见了。
白染不是没听过这样的事,为了挨批斗,为了被打成右派,平时感情再好的夫妻也要一拍两散。他根本没想过自己的家也会这样,因为他根本不相信母亲会舍得离开他,他不知道她跟父亲究竟感情怎麽样,至少她明明那麽疼爱自己的。自己被抛弃了,从今以後都成了没有母亲的孤儿了,光是这个念头就足以让他全身发冷。他简直不能理解,怎麽自己的家和孩子都能这麽轻易地放弃呢?既然她今天能离开,那麽过去的十几年岁月又算是什麽呢,自己对她而言又算是什麽呢?
才一天一夜不见,他突然想念得厉害,他很想再见母亲,想要她叫自己起床,拿早点给自己吃,出门之前再对自己一阵唠叨。可惜屋里空洞洞的,连父亲也不在。没有吃的,也没有钱,他只能空著肚子出门上学。一路走一路眼泪直往外掉,他一时想不到父亲和自己,只想著母亲走了,不要自己了。快走到校门口,才擦了眼泪,低著头,不敢让别人看见自己哭红的眼睛。
去到班上,放下书包,发现桌子上用粉笔画了一条很粗的线,条凳上也是,而且靠自己的这一边划的“领地”要小得多。他看著跟自己同桌的陈双,但她并不理自己,头一扭望向黑板,脸板著,下巴抬得高高的。周围已经有人笑了起来,还有人在小声说:“煤窑里来的反革命,谁跟他坐谁就倒霉了。”
白染的脸刷地热起来,突然想起昨天在大街上看到的父亲,虽然不知道煤窑是指什麽,但也足够窘迫了。父母游街的,在班上还只有自己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简直无地自容。他低著头,紧盯著自己的手背,咬紧牙关才能忍住不再掉眼泪。上课铃之前的时间无比漫长,直到老师走进来,才觉得别人都没再看著自己而松了一口气。耐著性子忍到下课,直冲到班主任的办公室,要求换位置。这是他上学以来跟老师说过的最勇敢的话,因为如果连这个都不说的话,他简直忍受不了再在那个教室里再坐下去了。
两个人的车站04
班主任胡老师是个有点年纪的中年妇女,在这个教书匠被称作“臭老九”的时代,在初中守著一群半大不小对人情世故似懂非懂整天喊著造反的孩子,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对於挨批斗的所谓右派,自然有些自己的理解。白染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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