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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勾当。沉静地坐一会儿,到大厦之外的荒地上走一趟,凭心神去追回被冷淡了的梦想,风吹雨洒,会看见天堂尚远,而梦想未变。于是,虽得不住“俗人”的雅号,反惹一身“雅士”的俗气,心里也不计较了,觉着往前走去似乎有了底气。
多年的虚误,让理想背了黑锅。但理想的性质注定它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注定它要发展和不可泯灭。说不要理想,那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不要理想正也是一种对理想寻求,但凡活着总是要往前走的,不可抹杀的时空保障了这一点;说不要理想,其实只是在发展着理想和丰富着前途。但说不要理想,毕竟是说错了。原本想说的很可能是:不要再清谈,不要再虚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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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务虚笔记》的一封信(1)
柳青:您好!
来信收到已久,本该早给您回信的,但总想就您对《务虚笔记》的意见说说我的想法,所以一直耽搁着。
可现在又觉得,要在一封信中说清楚,未必容易。试试看吧。但这绝不是说《务虚笔记》(以下简称《务》)有多么高明,只是说它有点特别,甚至让人难于接受。让人难于接受的原因,当然不都是它的特别所致,还因为它确实存在很多缺陷。但这缺陷,我以为又不是简单的删减可以弥补的,删减只能损害它的特别。而其“特别”,又恰是我不能放弃的。所以,这篇东西还是让它保留着缺陷同时也保留下特别吧。你不必再操心在海外出版它的事了。它本不指望抓住只给它一点点时间的读者,这是我从一开始就明白的事。世界上的人很多,每个人的世界其实又很小,一个个小世界大约只在务实之际有所相关,一旦务虚,便很可能老死难相理解。这不见得是一件坏事。也许这恰恰说明,法律需要共同遵守,而信仰是个人的自由。
《务》正在国内印第二版,这已经超出我的意料。读者大约是根据对我以前作品的印象而买这本书的,我估计很多人会有上当的感觉。对此我真是有点抱歉,虽然我不认为这是我的错。我还是相信,有些作品主要是为了卖,另一些更是为了写——这是陈述,不包含价值褒贬。就比如爱情的成败,并不根据婚姻的落实与否来鉴定。
您在信中说,“C的穿插可以舍去……没有自传体味道,使它脱胎而独立,更显得成熟。”——就从这儿说起吧。
在我想来,人们完全可以把《务虚笔记》看成自传体小说。只不过,其所传者主要不是在空间中发生过的,而是在心魂中发生着的事件。二者的不同在于:前者是泾渭分明的人物塑造或事件记述,后者却是时空、事件乃至诸人物在此一心魂中混淆的印象。而其混淆所以会是这样而非那样,则是此一心魂的证明。故此长篇亦可名曰“心魂自传”。我相信一位先哲(忘记是谁了)说过的话,大意是:一个作家,无论他写什么,其实都不过是在写他自己。因而我在《务》中直言道:
我不认为我可以塑造任何完整或丰满的人物,我不认为作家可以做成这样的事……所以我放弃塑造丰满的他人之企图。因为,我,不可能知道任何完整或丰满的他人,不可能跟随任何他人自始至终。我经过他们而已。我在我的生命旅程中经过他们,从一个角度张望他们,在一个片刻与他们交谈,在某个地点同他们接近,然后与他们长久地分离,或者忘记他们或者对他们留有印象。但,印象里的并不是真确的他们,而是真确的我的种种心绪。
我不可能走进他们的心魂,是他们铺开了我的心路。如果……在一年四季的任何时刻我常常会想起他们,那就是我试图在理解他们,那时他们就更不是真确的他们,而是我真确的思想。……在我一生中的很多时刻如果我想起他们并且想象他们的继续,那时他们就只是我真确的希望与迷茫。他们成为我的生命的诸多部分,他们构成着我创造着我,并不是我在塑造他们。
我不能塑造他们,我是被他们塑造的。但我并不是他们的相加,我是他们的混淆,他们混淆而成为——我。在我之中,他们相互随机地连接、重叠、混淆,之间没有清晰的界线。……我就是那空空的来风,只在脱落下和旋卷起斑斓的落叶抑或印象之时,才捕捉到自己的存在。
……我经常,甚至每时每刻,都像一个临终时的清醒的老人,发现一切昨天都在眼前消逝了,很多很多记忆都逃出了大脑,但它们变成印象却全都住进了我的心灵。而且住进心灵的,并不比逃出大脑的少,因为它们在那儿编织雕铸成了另一个无边无际的世界,而那才是我的真世界。记忆已经黯然失色,而印象是我鲜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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