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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什么样的路不是吗?为此,她还曾抛弃了生父的姓氏,抛开了一家人过往的记忆,抛下了年幼的弟弟和柔弱的母亲……她投奔了举头可见的锦绣前程;她选择了结交世家贵族出身的贵女名媛,她用自己的小聪明和自以为是的心机手段笼络人心,稳固在将军府中的地位;她竟然还无忧无虑的去爱恋一名男子……
她叫另一个毫无血缘的人为母亲。
不是他们选中了她,而是她选中了他们。
如果作为一名看客,她也许会惊讶于许夫人的胆量。可惜,她终究还是争不过命。
“我还要去见一下将军大人,一会就回来陪您。”妙懿推开了田氏担忧的手臂,向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都安下心来。
今日休沐,唐继宗今日好不容易逮到了空闲可以好好休息一日。就因为女儿灵璧好巧不巧的在此时生了病,消息传了出去,有人安慰,有人劝慰,一位至交就曾在私下严肃的找他谈过一次,说他千万别想不开,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可别罔顾了君恩。有那不怀好意的见到他时都是似笑非笑,然后与旁人高声谈论起自己的女儿要接受遴选,妻子担心女儿受累,“不过一介妇人,哪里明白此乃天家恩惠,皇恩浩荡。若人人都像妇人一般小肚鸡肠,鼠目寸光,我等还不如触柱投缳,免得被那些边陲小国耻笑!”
唐继宗这些天没少憋气,天知道女儿的病怎么就是治不好呢?夫人一直说正在尽力救治,可若是天命难违,是否也该另想一个主意……
“老爷,二小姐求见。”书童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唐继宗道:“请小姐进来。”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许夫人独自坐在唐灵璧的床前,伸手抚摸着女儿苍白的小脸。病,确实是真病,否则是逃不过朝中上上下下无数双眼睛的。
“我儿,为了你后半生的幸福,只消病上这一场就够了。你放心,为娘有分寸,绝不会让你有有危险的。”
早在数年前远在北疆的时候,一场时疫突然在营地爆发,当时为了治好此病症,将军曾招揽过许多民间大夫,其中不乏医术超群者。因唐继宗公务繁忙,许多事都是由许夫人一手张罗的,治好当时那一场疫病,许夫人功不可没。要说跟随丈夫在外多年她得到最多的是什么?那就是一些京城贵妇从未遇见过的奇人异事。她甚至敢说,有些能人的手段根本就是天人之计,无人能看破。
同样也是经历过那场严酷心酸的岁月过后,令她的意志愈发变得坚不可摧,几近偏执。这份家业是丈夫拼死得来的,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是他们全家应得的。而那些王公贵族只要坐在金銮宝殿上,吃饱喝足,随后点指,自己一家就要颠沛流离,征战东西。他们做牛做马,拼劲血汗的保着他们坐拥高位,一呼百应,可到头来却要被人百般提防,连女儿的终身都无法做主。
在许多个难眠的长夜里,她都在想,要不干脆让丈夫辞官回乡罢了。但这个想法都在转瞬间被不甘所淹没。凭什么让她放弃这诺大的家业,满门的富贵荣耀回去穷乡僻壤终此一生?这是他们一家用性命换来的。而且她还有贤哥儿呢,她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舍弃锦绣前程,在乡下庸碌一生呢?儿子年少,羽翼未丰,至少要个十几二十年的磨练才能成器。没有将军府的照顾和庇护,他又要受多少磋磨呢?人走茶凉的道理,她足足体验了一辈子,难道还要她的儿子继续体会吗?
她将头埋在女儿颈边的锦被上,事到临头,她反而有些疲累了。
随着丈夫的军功越来越高,在军中威望越来越大,女儿也长成了如花似玉的佳人,她却绷得越来越紧。皇子们渐已长成,官家却迟迟没有册封太子,国无本而不立,这样的明争暗斗已经越来越摆在台面上。至今虽没有哪位皇子直接透露过意思,但是盯着她家的眼睛却越来越多。就连一向和自家没什么关系的沈家都拐着弯的亲近自家,她并非感受不到周围贪婪的目光。
如同针芒抵在喉间,只要微微用力,就能一针致命。而这根针却掌握在旁人手中,你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动手,却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只有等死的份。与其如此,那还不如由她亲自出手,放手一搏。与一般寻常女子不同,她早就见惯了生死。
隔着紧紧掩上的房门,丫鬟轻声禀道:“夫人,老爷想要见您。”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