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3/4 页)
再见了。
一个月前,老陈从深圳来北京出差。他比我年长二十多岁,是之前在广州认识的朋友,我们约在紫竹桥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面。我竟然在那里碰见了朱一发。那儿离我们谁的住处都不近,北京这么大,两千万人,只能说是缘分。我问朱一发几人,他说就他自己,没事随便坐坐喝点东西。我感觉他的眼神有点怪异,但也来不及细问。我说约了朋友,他说你们聊吧,我晚上也没什么事,待会儿送你回去。
我这才看见桌上躺着一把车钥匙。他自己的车?不至于这么快摇上号吧?
我和老陈吃完聊完,老陈要打车回酒店,朱一发说,干脆我顺道送送这位大哥得了。
车在三环上疾驰。前方红灯亮起,车速丝毫未有减慢的趋势。我转头看,朱一发表情如木偶,似乎根本没看见红灯。我陡然想到他两年没更新的签名,联系到他今天独自呆坐在咖啡厅,心里大惊,一个念头瞬间在脑子里闪过:这家伙不会有什么心事想不开吧?
就在此时,一个刹车,稳稳当当在白线后停下,车身并没有怎么晃。我扭头看后座的老陈,他也没有异样的表情,方才意识到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老陈之前一直未说话,这时突然开口了:“车技不错啊,小伙子!”
这还车技不错?
过了会儿,我突然想到老陈也喜欢车,算是资深车友,就问老陈:“你看我这朋友像有几年车龄?”
老陈说:“刚才这一脚刹车,很像开了十几年的老司机,不过看这兄弟这么年轻,恐怕没那么久,但五六年总是有的。”
我说他车龄还不到两年,老陈不信。
老陈下车后,车转入长安街,渐渐出了四环,周围车流比刚才少了好多,车速居然慢了下来,毫不显眼地跟在其他车屁股后面。我奇怪道:“怎么不飙了?”
朱一发说:“一快之后,必有九慢。”
我咂摸着这句话的味道:一快九慢,九慢一快……你应该改名叫朱十发。
我说:“不是‘红灯须硬闯,马路要横穿’吗?”
“那只是打个比方。很多事情你也许做不到,但一定要去想。”
我花了一阵在脑子里回味朱一发这句话。一年未见,我对他的境况毫无了解,也不便贸然搭话,更不能像当初那样一句一个“二货”地称呼他了。
沉默了半晌,朱一发开口了,不知是在对我说还是在自发感慨:“你看这世界如此奇伟,大厦如此高峻,使这一切成为可能的,都是在心里闯过无数次红灯的人。”
我用不着细想,用不着咀嚼,仅凭对文字的敏感和直觉,仅凭句式、语气和时态,就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判断:“逼格”甚高。
我正要鼓掌叫好,朱一发又加了一句:
“可是,即便是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依然要遵从万物运行的法则。”
他几乎每次都会让我感到意外,这次也不例外。
7
我说要去单位顶楼的健身房,朱一发把我送到了单位门口。
车停下。我说,朱一发你先别走,我想在顶楼给你拍个鸟瞰照。
我冲进大楼,按下电梯,徐徐升至十七楼。我跑进健身房,推开窗户,攥紧扶手,探出半个腰往下看。街道像铅笔盒那么窄,朱一发的车像蚂蚁。而他,就是蚂蚁的眼睛。
拍完照,我打电话给朱一发:“拍完了,你可以走啦。我在楼顶目送你二十里。”
朱一发的车发动,沿着长安街一路向东,慢慢消失在夜色遮却的洪流中。
长安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路旁华灯盏盏,温柔的光芒镶嵌在这座城市的大地上。伫立的楼厦巍峨高峻,秩序井然。远处工地上,冰冷的摩天机械伸起它的庞然铁臂。
我原以为朱一发是另类,在人群中少之又少。直到此刻方才恍然大悟,在这座城市里有着无数个朱一发,多如牛毛。这庞大而井然的气象就是明证。
存在着无穷多个朱一发这样的人,他们是这世界的刻度。就好比存在着无穷多个有理数,而世界,就是数轴。
比有理数多了很多倍的是无理数,他们同样在这世界上存在着。但他们存在的意义只是存在,并止于存在。没有人能在数轴上精确标出一个无理数的位置。可有理数不一样,你无须标注他们的位置,他们是以定义的方式出现——先于数轴而存在。上帝画下一道线,说:这里是0,这里是1。然后,数轴就出现了。
一个人如果无从理解别人的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