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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季刊》,做些义务劳动。此外我还可以按时从开明书店拿到一笔“版税”,数目虽小,但也可以解决我一个人的生活问题。
我与开明(2)
一九三二年后我不同索非住在一起了,但我和开明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变化,索非和开明照常替我转信;我的作品不断地增多,也有了来找我约稿的人。我把稿子交给别家书店出版,开明不反对,后来我把卖给别人的三本短篇集和其他的书收回来送到开明去,开明也会收下,给印出来。在开明主持编辑事务的是夏丏尊,他就是当时读者众多的名著《爱的教育》的译者,他思想“开明”,知道我写过文章宣传无政府主义,对我也并不歧视。我感谢他,但我很少去书店,同夏先生见面的机会不多,更难得同他交谈。我只记得抗战胜利后我第一次回上海,他来找我,坐了不到一个小时,谈了些文艺界的情况和出版事业的前景,我们对国民党都不抱任何希望。他身体不好,近几年在上海敌占区吃够了苦,脸上还带病容。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他同我住在一个弄堂里,可是我不久又去重庆,第二年四月在那里得到了他的噩耗。
我和章锡琛“老板”也不熟,他因为写了反对封建主义的文章被迫脱离《妇女杂志》,才动手创办《新女性》月刊。他这段反封建的个人奋斗的光荣历史使我和朋友卢剑波都很感动。剑波先给《新女性》寄稿,我看见剑波的文章发表了,便也寄了稿去,一共两篇,都给采用了。我同章并无私交,记得抗战胜利后我回到上海,同索非在章家吃过一顿饭,却想不起同章谈过什么事情。索非同章处得不好,说他“刻薄”,一九四六年去台湾,便脱离开明一直留在那边开办新的书店。全国解放后,一九五三年开明书店与青年出版社合并,章去哪里工作,我并不清楚,当时我也很忙,只能应付找上门来的事,后来听说章做了“右派”,这时我记起了索非的话,我怀疑他是不是讲话“刻薄”得罪了人。想想二十年代的进步人士到五十年代却会成为“右派分子”挨批挨斗,有些惋惜。有时我也暗暗地自言自语:“不管怎样,他办了开明书店,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在五十年代,在六十年代,在可怕的“文革”期间,没有人敢讲这样的话,也没有人敢听这样的话,那个时候不仅是章老板,还有几个我在开明的熟人都给“错划为右派”,其中在抗战期间“身经百炸”的卢芷芬先生甚至给送到北大荒去劳改,竟然死在那里,据说他临终前想“喝上一碗大米稀粥而不可得”。这些人今天也许会在泉下拜读新编的纪念文集,知道他们曾经为之献身的事业也有好的传统和好的作风,对祖国的文化积累也有贡献,那么我们也不必为过去的一切感到遗憾了。
二
我还要继续讲下去。
新编的纪念文集中有一幅三十年代的照片和一篇介绍这照片的文章,作者认为它是在书店成立十年纪念的日子拍摄的。我看不是,那次的宴会是为了另一件事情,记得是为了减少“版税”。原来的税率是初版抽百分之十五,再版抽百分之二十。这次书店请客要求修改合同,不论初版再版一律支付百分之十五。我听索非说,在开明出书拿版税最多的是英语教科书的编者林语堂,其次就是夏丏尊,他翻译的《爱的教育》当时是一本畅销书。他们两位同意减少稿费,别人就不会有意见了。我对稿费的多少本无所谓,只要书印得干干净净,装得整整齐齐,我就十分满意,何况当时在开明出书的作者中我还是无足轻重的一个。后来在抗战期间开明几次遭受较大的损失后又减过一次“版税”,税率减为一律百分之十,大概是在一九四一年吧,我第二次到昆明,卢芷芬给我看一封开明负责人的来信,要他跟我商谈减少稿费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在开明已经出了不少作品,跟书店的关系比较密切,书店又是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我在内地各个分店结交了不少朋友。书店的情况我也熟悉,它提出减少稿费,我不好意思断然拒绝。而且我个人对稿费的看法,一直不曾改变,今天还是如此。读者养活我,我为他们写作。我在这里重提这件事情,不过说明开明书店毕竟是一家私营企业,为了发展这个事业,它还要考虑赚钱,它似乎并没有讲过要“为人民服务”。不用说,它即使讲了,我也不会相信,因为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喜欢讲漂亮话的人做起事来不见得就漂亮。但是我同开明接触多年,我始终保留着好的印象,有两点我非常欣赏:一是它没有官气,老老实实,以平等的态度对待作者;二是不向钱看,办书店是为了繁荣祖国的文化事业,只想勤勤恳恳认真出几本好书,老老实实给读者送一点温暖。作为读者,作为作者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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