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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郁终於有些苦恼地勉强道:“原来想听那故事,还是有交换条件的。”他的深湛眼波泛起了一点儿孩子气的委屈来。
宋艾更不肯松口了,道:“方才主人家曾说,从一个人的脸庞能瞧出他埋藏最深的秘密。”他顿了顿道,“主人家方才著实打量了我不短时光,可曾窥破我有什麽秘密?”
傅郁眨眨眼道:“我与客人甫一相识便直言机密,似乎不妥。”
宋艾只觉得那句“甫一相识”刺耳得要命,依旧不依不饶道:“是我准许你说的,有什麽不妥当?”
傅郁的表情变得庄重严肃起来,月色之下他温润如玉脸庞好像隐在暗处的雕塑,他突然出声道:“不知道三三小哥能不能先行回避片刻……”
三三自方才开始便一直愣神,此刻突兀听到傅郁开口唤他,“啊”地一声喊出声来。宋艾不耐地回转头来道:“你先退下。”
“公子……”三三先瞟了一眼傅郁,再瞅了眼他家公子,声音怯怯的。
他虽然还是半大孩子,不通人事,到底看出了他家公子同面前这位神秘主人的关系不一般。一看宋艾不耐的眼神,他就想立马退下,然而为著他家公子的安全著想──他家公子绝不能出任何状况了。三三挪来挪去,就是不想退开。
宋艾看三三一副拖泥带水的敷衍模样,心里那点不耐瞬间上升为怒气,不由喝道:“还不退下。”
宋艾表面冷淡,其实对自己这位从小随身的童仆颇为纵容,这样的语气极少对他用过。
三三再不敢耽搁,恭著身退出了庭院。
傅郁面有薄笑,慢吞吞道:“看得出来,这位小哥还挺一心为主的。”
宋艾没有搭话,两点眸光静默注视著傅郁──渐渐地,傅郁的薄笑挂不住了。
傅郁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客人心里是明白的,何须我多事戳穿。”
“我要你说。”宋艾简略答道,仿佛再不能等的样子。
傅郁先闭了双眼,再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之色,轮回六道,照见五蕴悠长,极清极澈……宋艾能在里面读出禅意深深。
这样的目光本该令人心头宁静无它想,然而宋艾却感到自己的心揪作了一团,一地狼藉。
仿佛,他是恨极了这样的眼神,又怕极了这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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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家族是非,绝不是想逃离便能逃离的。”傅郁终於张口,张口就叫宋艾心头猛地缩紧。
傅郁一叹,转了语气道:“你又何苦这麽逼迫自己?”
宋艾突地扬声道:“我怎麽逼迫自己了?”
他带了点迷茫神色,好像是真的不知道。
傅郁也随他提了音调:“那伯父待他们兄弟极好……”他重复著宋艾的故事,忽又冷冽道,“你分明就在撒谎。”
宋艾的身子陡然颤了一颤,他无意识拿手指抓紧藤椅边缘,圆润指甲快给活活崩裂也毫无知觉。
“什麽洛阳的糖人,金陵的板栗酥,通州的葱油烧饼,甚至是楼兰的葡萄酒……”傅郁一一道出方才宋艾提及的各地特产,一针见血道,“你说这些时,唯独不曾作假。但是,那却是伯父次次带给那哥哥的,他连一次也未曾,带给那幼侄。”
傅郁不给宋艾争辩的机会,似乎力图让他一痛到底,因而只顿了很短的时间就继续道:“哥哥深得家中长辈喜爱,年幼的不及哥哥。就连这一句也是假的。”
傅郁一桩一转将宋艾的谎言娓娓道来,不夹杂一丝感情:“实情应该是,弟弟的才情远远超过哥哥,深陷沈屙却是不假。哥哥昏聩无知,但终究是长子,得去了全家人的喜爱。你看,若是不扯谎,这故事当是有趣得多。”
宋艾久久没有回话,从傅郁的角度能看见他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著,但都叫他一一压了下去。他嘴唇略微一动,居然用平静的声音问:“主人家可说完了,还有吗?”
他一面压制全身的战栗一面静静问他:“还有吗?”傅郁蓦然感受到一种很长时间未曾有过的新鲜痛意。
自那一次之後,便不再有这种感觉,他几近忘却了,偏还要来提醒他。
傅郁伸出手来,轻轻按在宋艾的肩上。宋艾几乎看不清他是怎样动作的──宋艾从来就看不清他的一举一动。
他对於宋艾来说是一个虽然难解但是不得不解的谜题。
焉知宋艾对於傅郁来说不是一道禅机。
宋艾侧头去看傅郁栖息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尖白皙,月光下半丝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