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熠微清凉的声音刚从电话里传出“喂”一声,程冠中飞快掐断。笑容固化于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慕憬望向窗外,自顾自地说:“有一天,有个人路过百万庄XXXX号,遇到一个男孩子。他很年轻,才二十一岁。他穿得很光鲜,西服笔挺皮鞋铮亮。但是,他晕倒在了路边。您一定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晕倒吧?”
程冠中开始直视她。慕憬说:“因为他一日三餐,长期啃食馒头泡面,造成营养不良。”
程冠中摸摸鼻子嘿然一笑,“这是个冷笑话吗?慕小姐?”
“好笑吗?”慕憬冷笑,“他是贵公司所谓的‘操盘手’。当您山珍海味,鲍参鱼翅的时候,不觉得难以下咽吗?”
程冠中正色,无谓地说:“不付出艰辛怎么能有回报。他今天啃馒头,不就是为了明天可以三餐都吃上鱼翅燕窝吗?有志者事竟成,水滴石穿坚持到底,看来他懂得的道理很多很好啊。或许我可以考虑升他当经理。”
想起丁咚,那张胸无城府的灿烂笑脸。慕憬有一种无力的刺痛感,她慢慢说道,“有一群羊要被赶进屠宰场。屠宰场入口有个很高的障碍,障碍上留着从前一只有觉悟的羊用鲜血写成的字样:危险勿入。农场主很聪明,他许诺若干小恩小惠,教唆头羊跳了过去。于是乎,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剩下的都会跟着跳过去……人在面对投机市场的时候,往往比羊群更加盲从……您女朋友周洲的舅舅,著名的金水大师——就是那头头羊罢。”
程冠中的脸那瞬间全黑下来。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逼视过来。慕憬捏在手中的报纸再度散落一地。“你究竟知道多少关于我的事?”
慕憬尖刻地回望他,清楚地说:“无论今天还是以后,你从未见过我。我也从未路过西城区百万庄。仅此而已。”
那只手慢慢松开。手机再度响起来,他快步朝登机口走去,一边接通。“Rex?噢,没什么要紧事。刚想问你,那份待签合同的确定版发过来了吗?嗯,嗯,我查一下……”
慕憬弯腰,第二次捡拾报纸。有滴水不知从哪里开始,落到那叠纸上,晕开一小块墨迹。
下影十字星
蜡烛图又称K线图。如果你潜心钻研,其实不难发现这个用开盘价、收盘价、最低价和最高价所绘制而成的或阴或阳的图形里,千变万化如出一辙,——它包含着价格运动绝大多数的阴谋和秘密。
——K线理论
…………………………
下影十字星
杏花、梅雨、杨柳风,江南一年中最好时节。
蜿蜒绵长的一条水之北岸,濡湿亮绿的黄桷兰树丛掩映中,歇山建筑风格的老宅子屋面峻拔陡峭,四角轻盈翘起,精巧而富有气势。不同于黑瓦、白墙、干栏的骑楼民居,旧时亭台余着淡远而不露声色的翻新痕迹,四水归堂格局,梁架上有精致的雕刻彩绘,俨然王公府邸作派。
跨过朱红门栏,被细心安顿好的慕憬微正身子,并无抬头四处张望,莫南还是在身后耐心解释道:“简家老宅子,文革前被收归,近几年重新购回修葺。只有一个远房亲戚在偏房那边住着,帮忙看护。”
宅子修葺完好的时候,江北显然已不再。慕憬抿抿嘴,慢慢点一下头。莫南开始淡淡地讲些童年趣事,刻意不提及江北。
厅堂之后,捡主要的几间厢房观览过,见慕憬面有倦怠,莫南很快地拐进东院落推开一扇房门。屋子里摆置着典雅华贵的红木书架,正中是雕刻着如意头纹饰的明清时代桌椅。若非架子最下层放着一色的旧照片,仿真枪械器具和弹弓、玻璃珠之类的儿童玩意,慕憬会疑心自己横穿了两个朝代。
莫南显然对眼前状况也有点吃惊。他上前,一一细看,好半天才低低地说,“几次搬家,父母离异。我以为,这些玩意儿早都扔了。”
慕憬浅嗅着微潮气息里半陈味道,十一年前的那次诀别涌出,眼前交织起父亲闪烁言辞背后不舍的眼神和简远山疲态尽露的脸。心头不明所以地乱着。很久之后,才开口道,“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总算是个不错的父亲罢。”莫南只凝视着一帧与简远山在海边疗养院的合影出神。旧照片上,阳光碧海,父慈子孝,笑容无忧而欢畅。
眉头并无因之舒展。莫南心中莫名隐忧着,但又留着一点点卑微的期盼。三十五年人生,十载检察官生涯,枪口刀尖上踏过,自己何曾如此懦弱胆怯过?只因着亲爱的母亲眼角皱纹深处那片褪不去的潮水?还是因为,做父亲的时候他也曾将自己高高举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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