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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的时刻,居然是日本女人给了他关切。小孩子记吃不记打,吃得狼吞虎咽。看着一双儿女,富连声唏嘘良久,心情复杂得很,说是百感交集也不为过。美奈子送过几回吃的来,连日本男人也扶着眼镜认真地看富连声了。富连声感到疑惑,对日本人的看法开始有所改变,美奈子挺那个的,唉,其实日本人并不全坏。
烧五七那天,富连声和孩子们为秋月上坟,叫孩子们磕头。一盆纸花摆在坟前,点燃了,火焰忽闪忽闪地燃烧,化做了翩跹的黑蝶和袅袅青烟,随风飘移,经久不散。纸花是富连声亲手扎制的,他因此惊讶于自己手工的天赋,暗想其实自己可以做好匠人的。富连声的懊恼无法形容,他开始承认宿命了,做个皮货匠其实也不错,开一爿皮货店什么的,做点小本生意,养家糊口该没问题。退一步说,这些年不在外闯荡,老老实实在家种地,娶妻生子,日子也许过得凑合。人生真是奇怪之极,简直就是在画圆,跑到头也没挣脱起点。富连声不住地问自己,为什么不回家呢?
第二十七章(5)
二营子的最后暮色坠落到心里,这是无言的压抑和沉重。富连声坐院子里扎制纸花,一边咳嗽,一边想着心事。房东大概感觉出什么了,过来陪话。高大哥极想开导开导眼前的倒霉蛋,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东拉西扯,没话找话。富连声努力平静下来,轻描淡写间就交代出心里话。他说,过些天带孩子出山走亲戚,要是不回来,家里的东西就送你了。房东哑然,沉吟半晌,只得说大兄弟别太难过。富连声泪花闪闪,说我老婆的坟,拜托你们照看吧,不用烧香烧纸,每年清明添把土就行,等哪天我转回来。富连声发誓:“高大哥,我要是
不回来,我的儿孙回来!”
第二十八章(1)
不露声色的余晖将逶迤的群山浸染得一派金黄,松林的绿色却很憔悴,有些树冠色泽橙红,宛如铁器上的斑斑锈痕。山脚下的公路蜿蜒着伸向远方,仿佛是一条灰秃秃软塌塌的死蛇,又好像一条肮脏油腻的布条。
自从去年秋天西征失利,抗联三师已经在深山里沉寂了半年之久,化整为零、偃旗息鼓,躲过了“冬季大讨伐计划”。残酷的大讨伐距离今天似乎很遥远了,可歌可泣的往事早已
模糊成了零散的碎片。历史往往只铭记一些大事件、大功勋,总把细节一带而过。王宝林和他的兄弟们躲在大山里头,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与彷徨,后人已经很难想象深山老林里的悲壮,很难为走在死亡之路上的英雄热泪盈眶。
断粮的那些天,三师上下忍饥挨饿,他们从雪地里扒出枯干的蘑菇吃,找不到蘑菇,就去找松树籽,找残留的浆果甚至草根。而现在抗联三师熬过了酷寒,他们兴奋如鹰,抖落一身雪花,磨牙利爪,等待出击。王宝林很自信,认为计划是周密的,他要出手不凡,第一拳就要砸向所谓的治安区,叫日本鬼子做梦都怕。王宝林说话办事素来简明扼要,不像政委柳载锡那样事事都想讲个细致。王师长总是骂骂咧咧的粗话连篇,讲武堂的儒雅之气不再,看起来就和手下兄弟没啥两样。远在五百里外的罗通山时,他对战士们说:“咱三师猫了一整冬了,现在下山大干一番。是骡子是马出来遛遛,鸡巴不硬气还算爷们儿?男人就得有个血性,窝窝囊囊地活着也是狗屁。小鬼子逼得咱家破人亡,我老子和女人都给害死了,血海深仇不报还算个爷们儿吗?”
三师恰如一把尖刀,夜行晓宿,神不知鬼不觉地插进辽北。三师越来越有经验了,行军尽量沿溪水边走,尽量走成一行;冬天走雪地更是小心,即使几百人行动,也必须踩着头一个人的脚印走,尽量避免暴露行踪。部队无声无息地隐蔽着,松林一如既往的静谧,就连树上的鸟儿也不曾惊动,战士们尽量抑制住心跳,他们在静静等待,等待一个时刻的到来。这是一片间伐后的林地,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树墩,山里的规矩不许坐树墩,放山人认为那是山神老爷的饭桌板凳。王宝林的肩膀斜靠在巨石上,他本来想眯上一觉,可是却兴奋得无法合眼。透过树林的缝隙,可以望见山下的土地高低起伏,沟沟坎坎背阴处积雪尚存,斑斑点点恍若天上的云。夕阳把原野涂抹得色调深浅不一,无尽的荒草连同原野上庄稼残根编织成单调无比的枯黄。河里的冰已经开化,流水上头一定是漂动的冰块,水和冰一同折射着粼光熠熠,神秘得简直如某种寓言。小小的村庄散落在远远近近的树林之中,树林高低错落疏密相间,灰白的杨树林,黑绿的松树以及暗红的柳树丛,组合点缀着初春的景致。看着看着,王宝林的眼圈湿润了,瞥了眼政委,此刻柳载锡仰着脖子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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