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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的政治文化中心,有过其鼎盛和繁华。康雍两朝废除土司,改委流官,这里不在商道驿路边上,慢慢就开始衰落了。但寨子上依旧还有几百户人家,多为巴人后裔覃姓族人,因此较为完整地保留了一些先民的文化和习俗,甚至还在内部流传着只有他们彼此才能听懂的奇怪语言。在外人眼里,这里似乎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覃慕文的大宅院就在原来土司城的旧址上修成,背依千峰,面临深壑。因其占据着全寨的制高点,外筑石墙防匪,内皆木构雕梁,三开九进,层楼高耸,远远望去依然不失山中王者之范。
覃家在此世居三百年以上,文点翰林,武授偏将,代代皆有出头露脸的人物;因此虽废了土司,仍然还是地面上收风管雨的至尊。历来县太爷赴任,都要抽时间专程拜访。这覃姓人家虽然支派复杂,族人也贫富悬殊,内部也锱铢必究,但凡与外姓和犯匪相争,则合族同心,抵死相搏。因而方圆百里,几乎无人敢与逞强。本来山中人家,半耕半猎,户户皆有刀箭火器,到覃慕文这一代,兵燹匪祸不绝,他又从汉阳添置了新式快枪,弄得连过路的小股军队要想筹饷,都只能开口商借不敢相强。
族有祠堂,拜天祭祖,三牲九享,算是合族团结的必备仪式。到了民国,与时俱进,又把祖田所聚的公款拿来延聘教师,开办了新式学堂,贫家子弟若能升学到县州省城,还可以获得合族资助……当然仅限于本家本族。像这样的山中望族,那就是官匪皆愿结交的对象。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父亲的战争 楔子(8)
何爷和冉爷晃晃悠悠地行走在山路上。前面是冉爷送礼的仪仗……因他和覃老爷打过干亲家,这份礼不能太薄。他中年纳小,姨娘才刚刚出怀,覃老爷便开玩笑说,你要是生个女娃,那我钻天打洞也要生个儿来娶你家小姐……那时覃太太连生了四个千金之后撒手尘寰,他正好扶正了一个填房丫头。就这样一句戏言,两人便结下亲家,开始为未来的孩子打赌。也算是两人的因缘聚合,冉爷给幺姑做三朝宴之时,覃家少奶奶终于珠胎暗结。分娩之夜,风驰电掣,平地一声响雷,诞下一个少爷。覃老爷自己欢喜不说,更把那冉幺姑视做招财童子送子观音,仿佛没有她的招引,他覃家就要断了香火。
何爷还沉陷在早晨与胡玉儒告别的伤感中。昨夜与老长官一席长谈,几乎让他初次感到困惑。他不是一个喜欢思考为什么的人,凡事凭性情和直觉行动,不爱去追问动机和结局。他要造反,是因为他不愿受任何势力和人的欺负。他并未想过要做草头天子,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的社会和一份舒服的生活。谁让他不舒服,谁就是他的敌人。而谁是他的敌人,谁就会感到危险和威胁。对他而言,一切就这么简单。
他才粗粗获得的那点革命道理,在与日本回来的老同盟会员的辩诘中,自然占不了上峰。他发现胡爷和当初相比,忽然判若两人。当年的胡爷,充满了铁血精神,在讨袁的军中,以嗜血酷战而令北军闻风丧胆。现在的胡爷,却突然放弃一切功名利禄,并开始质疑革命,进而迷茫于整个人生。都是读书闹的病啊,他至少现在还无法理解胡爷的抉择。等到五十年后,他终于明白胡爷的思考之时,他已无路可退了。
冉爷是老江湖,犹未看懂这两个大人物的神秘来去。他只知道何爷有些情绪,但他是不会去深问的。他尽量找些江湖故事闲扯,聊博何爷开心。
不觉间已到覃宅,看那铺排,连何爷也有些心惊,未想到这深山之中,还有这样的盘龙卧虎处。但见一片礼炮声中,寨门打开,略显发福的覃老爷盛装迎于路前。冉爷不敢介绍何爷的真实身份,只说是湘西袍哥的龙头大爷,覃老爷已自兴奋不已,急忙引进客堂,敬茶递烟不迭。
堂上人来客往,川流不息。院坝里已经支起几十张八仙桌,准备开流水席。礼房中三先生正忙着记账,谁家的礼份都要登记造册,来日好还情。几个知客士也高唱着谁谁嘉宾到,按不同身份带路引座。
几人赶着吉祥话说,总管三先生进来打断,说时辰已到,准备开席了,请几位爷上座。三人踱出客堂,到院坝首席坐定。何爷看见当中摆放着一个硕大的红漆笸箩,上铺金丝绒毯,毯上分别放着毛笔、镰刀、大印、算盘、果饼、针线、榔头等物。他知道这是按习俗让孩子抓周,以预测其后的人生喜好和命运。
又是几声礼炮炸响,欢呼之中,内院中走出少奶奶,奶妈抱着一个精气活泼的小子紧随其后走来,将那小哪吒放到了笸箩中间,大家屏息看着他如何选择。他环望四周,见许多人头竟然毫不认生,自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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