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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在岁月之风中熟透,在风尘中摇曳等待着开镰。她的全部成长和存在,都似乎只是为了他此刻的千刀万剐。她清晰地感受着那种切割、穿刺和洞穿,比那一天的爆炸还要猛烈的冲撞和推动;她恍惚再次被爆炸的声浪抛向虚空,抛向她从无畏惧的死亡。
他们彼此厮咬着缠斗,像一场无休无止的贴身肉搏。他们穿梭在痛与快之间,进出于恩与怨之间,交叉在爱与恨之间。似乎没有这样一场抵死之战,生命中积淀的所有复杂情感便难以交割,无法付讫了账。最后,他们像终于可以携手死亡一样,安详满足地跌倒尘埃,跌倒在荒野冷月的照耀之下,沉沉大睡,不想再睁眼回眸那个现实的世界。
这个早晨,关勇波独自来到覃家大院,登上寨墙,俯瞰着这座百年老宅。他的内心充满矛盾和哀伤,他在墙上徘徊,心中默念,陋室空堂,当年芴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嗨,天恕啊天恕,世道变迁,历史进步,个体的牺牲在所难免,你怎么也会看不开的呢?百年繁华一旦销,雕梁空余燕子巢;时事沧桑自有局,何关子弟读训条啊。
他沉痛地走下寨墙,到每个房间去察看一番。各个房间基本都分给了翻身的农民,他们看见他,都客气而战战兢兢地起身相迎,一路的笑脸堆着。他偶尔会自得地想,这就是他解放的人民,是通过土改而初次获得公平福利的弱者,社会正义和平等似乎正在他们手上逐渐实现。但是深想覃家的兴衰以及覃天恕的危机命运,他又深感一种困惑……我们这样劫富济贫,真正天经地义吗?这样真的能抵达公正和理想吗?
父亲的战争 第二十章(9)
同样的早晨,万古常新的太阳依旧要驱走残梦。覃天恕斜靠在床头抽烟,冉幺姑偎依在他的胸口。她睡眼惺松地看着他喃喃低语,这样的早晨,真好,真好啊。他心事重重地吐烟圈,用手拍拍她的脸蛋说,你醒了?还疼吗?
她羞涩笑道嗯,不疼了,真是神奇呢;你在想什么?他苦笑道,哎,我不知这样是不是更加伤害了你。她深情地说不,是我自愿的。我们也许活不了多久了,今生能给你,能让你把我真正变成一个女人,我知足了。他伤感地说,你不要这样说,我们还要好好活下去。要有信心,我还没有绝望,天无绝人之路,我不相信我覃天恕就这样完了。没有谁可以把你在我眼前夺走。
她激动地吻他的胸部,喃喃自语是啊,是啊,我们要活下去。因为这个夜晚,我突然不想简单地死了。
有点心灰意冷的蒋团长大早起来,无聊地和无尘道长坐在树下的石头上下围棋。他慢慢下出一子儿,问道,请问道长,你对今日之局势和国家的未来有何高见?道长回应一子儿说嘿嘿,方外人不问世间事。
他迷茫地说,世事如棋,你总该心知肚明吧。道长苦笑道,金陵王气黯然收,大江依旧枕寒流。他不解地问,这作何解?
道长神秘一笑说,天机不可泄漏,到时自然明了。他无奈地下出一子儿,说,你的这条龙被我杀了,看你这次怎么破解?正说着,松树上掉下来一个松果,砸在棋盘上,把棋子砸乱了。两人相视大笑。
道长捻须笑道,松下无人一局闲,空山松子落棋盘。神仙自有神仙着,自古输赢下不完。蒋团长似有所悟,彼此大笑。他起身说谢谢道长点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先下山去,回头咱们继续残局。道长苦笑摇头说年轻人,你是收拾不了这副残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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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天恕和冉幺姑吃完早饭,她幸福地看着他收拾碗筷。他像要把他一生的亏欠,都用这几天的侍候来偿还一样。其实对她而言,最初的怨恨早已化解,她觉得哪怕相守一天,她就已经无悔今生了。
她甜蜜地调侃,覃少爷何时变得这么勤快细致的,真让我大开眼界啊。他苦笑说嗨,从未做过,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徒弟,要给掌旗大哥尽力了。她难得地娇嗔,少爷是不是觉得挺冤的,委屈你几天,这辈子的账都给你销了,以后还是我来给你端茶倒水,服侍你老吧。他笑道呵呵,岂敢岂敢,那门内的红旗五哥还不把我拿去实施家法啊。
她跑来抱住他的脖子撒娇说,那我现在就要对你实施家法,你从哪儿知道我们袍哥这些规矩讲究的啊?他抱着她热吻,然后说别动别动,小心又伤着你了。她不肯撒手,说我要,我偏要,伤着就伤着。
他无奈地说幺姑,你还是好好休养一下,我今天恐怕得要出去一趟了。她略有不快地说,我知道,你放不下的。你去吧,我虽然留不住你,但我依旧随时等你归来。我能陪你多久就多久,能陪你走多远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