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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宁宫外,树影婆娑,月华低转,六月初三的夜,紫奥城的一切都那么疏离而陌生。
四十五年前,也是六月初三,也是这样一个深沉如海的夜,景福宫,怡嫔疲倦地缩在锦被之中,脸色如新雪一般苍白至透明,医女慕宁一脸惶惑,听着身边的接生嬷嬷失魂落魄地惊叫:“怡嫔小主出大红了!”
而此时,皇帝却早已由淑妃陪着回了宫,产房血腥,其余妃嫔如何会轻易涉足?
慕宁惊惶回首:“太医呢!太医呢!”
惊慌之间,一双手却柔柔地抓住了自己的裙裾,慕宁忍住眼中的泪意,面前的怡嫔,那样柔顺、那样温婉的一个女子,此刻却虚弱的如一尾脱水数日的幼鱼。
“把孩子,抱给我看看。”怡嫔的声线飘渺地仿佛从天外传来,几乎不可捉摸。
慕宁一愣,匆忙从身边的接生嬷嬷手中抱过孩子放在怡嫔身边,怡嫔目光贪恋,如将要干涸的细泉从孩子的面庞流过:“他还那样小,那样小。”怔忪的瞬间,只觉得怡嫔似乎费了极大的气力,双手微微颤抖着:“你能抱一抱他吗?你跟我年岁相仿,你抱着他,就好像我抱着他。”
慕宁一愣,忙伸手去抱孩子,却触及了怡嫔湿冷的手心,怡嫔猛地握住她的手,悄悄塞进一枚薄薄的布片,目光定定注视着慕宁,慕宁一怔,机械地将布片卷入衣袖之中,转而抱起了孩子,这个孩子,是皇帝的第八子,此刻却正兀自沉睡,仿佛不知道景福宫内暗暗交织的杀机。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郑慕宁。”
怡嫔虚弱地一笑,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云板的丧音惊破了后宫沉郁的黑夜,这是咸宁十一年六月初三的深夜,夜凉似水,哀恸声四起,“怡嫔小主殁——”
第五十二章 屧廊人去苔空绿(4)
屧廊人去苔空绿(4)
颐宁宫内,良久的沉默,弈澹与太后怒目相对,眸色深沉如暗夜,倒影着彼此的身影,仿佛要沉沉拽入使其湮没。
太后的眉心微微跳动:“哀家只有一句话,哀家并未做过这样的事,必是有人蓄意陷害!”太后瞥一眼面前恭顺的朱成璧,“此人心机深沉、哀家断难相容。”
朱成璧不卑不亢,顺伏道:“太后是指臣妾么?臣妾不敢妄称心机深沉。”朱成璧微微一顿,笑意流转,“臣妾并不需要什么心机,只需依仗皇上便可,心机自是留给胸有城府之人,太后您说呢。”
太后鲜少见到朱成璧这样的神色语气,不由愈发动怒,一把将床头的碗挥落到地上,乌黑的药汤便洒了一地,太后又急又气,伏在床头猛烈地咳嗽着,莫芦与莫荟吓得面无人色,慌忙抚着太后剧烈抖动的双肩唤道:“太后!太后!”
弈澹紧紧攒着双拳,冷冷将帕子掷到高千英手中:“梁太医。”
梁太医一凛,忙欲上前,太后却用力撑起身子狠狠瞪向他,嘴角尤挂着一缕暗色的血丝:“梁诺轩!你敢过来,哀家便杀了你全家!”
梁太医唬了一跳,忙悄悄去看弈澹,弈澹忍了几忍,终究是挥了手叫他下去:“太后做什么这么恼怒?连身子都不顾了吗?”
此言一出,朱成璧沉沉吁了一口气,弈澹既已唤她“太后”而非“母后”,怕是心里已经不再将她当做母亲,那么这位夏太后,即便不死,也永无翻身之日了。
太后冷冷一笑,颤抖着抬起右手指向弈澹:“你,很好!”
弈澹嘿然一笑:“太后所做作为,朕不会晓谕天下,朕怕脏了自己的手谕,也是为了顾全皇室颜面,你既然那么在乎太后之位,朕便给你你想要的,只要你受得起便是。你依旧是你的太后,但朕,再不会来颐宁宫半步。”
太后静默片刻,右手越发抖得厉害,面色苍白,双目深陷,仿佛是秋日里被疾风卷过的枯叶一般,阴郁萧索的气息毕现。
“你!很好!很好!”太后浑浊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射来,厉声的怒斥使其的身子越发虚弱,弈澹却缓缓转身,再不看她一眼,汹涌而来的绝望气息迅速淹没了她,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她缓缓扑倒在床上,伶仃枯瘦的手臂垂落,那一对糯种飘翠翡翠镯子竟是生生滑落,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她走了。”弈澹的双眼空洞无神,眼角的皱纹如刀刻一般的凌冽,似乎在喃喃自语,“我是该哭,还是该笑?”恍惚的瞬间,他软软倒下,仿佛被抽尽了所有的力量,他是一国之君,是无上至尊的帝王,但如今的他,恐怕最怨恨的,便是此身生在帝王家。
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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