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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侍郎笑得满意,意思意思着谦虚一句:“不过尔尔罢了。”再往火间添柴,将盆里的腌肉放上去。
小濂怕发胖,李老头牙不好,因此两人都没多吃,谢侍郎自己也不怎么吃,见大妹胃口好,遂夹给她许多。可怜大妹是吃过午饭来的,又被迫塞下这么多的肉,觉得肚子有些撑,可是谢侍郎是老师,有道是“长者赐,不敢辞”,今日是他生辰,又表现出这么好的兴致,大妹不得不奉陪。好在小濂体贴,去厨房给她泡了壶山楂水消食。
谢府的园子无花无草,满目苍翠,虽显单调,但在初夏的季节的,令人自心底生出一股凉意。园子里的大树皆有百年以上树龄,华盖亭亭,风过树梢时,留下“沙沙”之声,配和偶尔的几声蝉叫,如嵇康伯牙奏乐想和。
谢侍郎躺在木樨树下的藤椅上看书,他去年从波斯带回来一批书,史、医、工、乐等无所不包,差不多全翻译完了,一部分已付梓成书,还有一部分待校勘完毕,便可交给书局。
大妹仔细翻找已看完的几本,遇到不懂的,便指出来求教谢侍郎。
上京极少有人能通异域语言,谢侍郎高处站久了,难免会有难逢敌手的孤寂。上次学波斯语时,他见识到大妹的勤奋和聪明,因此教得格外用心,遇到好玩的书册,也主动与大妹分享,但是又发现大妹功利心重,所学方面除了应付日常沟通之外,尤以刺绣方面的内容居多。谢侍郎深以为做任何事要以兴趣为前提,若是失了乐趣,便是吃山珍海味也如同嚼蜡,因此又不大上心。
今天又暗暗透露了大妹对南掌词汇涉猎不广的问题,大妹礼貌道:“大人所言有礼,只是妾身人笨,顾得了博便顾不上专,因不敢辜负绣庄所托,唯有在专上下功夫,刺绣亦是妾身兴趣所至。”
谢侍郎叹道:“我非绣娘,不知绣娘之乐,却还要去做揣摩绣娘的庄夫子,糊涂至极啊,糊涂至极。”往后,再也不大妹管爱看什么书,爱学什么东西,凡她上门请教,皆倾囊传授。
南掌之行启程在即,礼部放在金银绣庄的绣品也已完工,交货的事情自有苏慕亭在做,大妹为了避嫌,从未插过手。手里新借的书俱已看完,免得谢大人从衙门带回家麻烦,大妹抱了书直接还到谢府。李老头说小濂姑娘在屋子里洒扫,请大妹到厅里等候。
挂在厅堂正中的仍然是那幅上巳图,寓意虽好,但是针法简单,针脚粗糙,实在难以与厅里虽古朴却名贵的桌椅相配。有道是隔行如隔山,外行人只是看个热闹,大妹猜想谢侍郎估计是觉得这幅图色彩漂亮,因此才挂在厅里显摆。
每日里一点一滴不曾察觉,如今再看以前绣作,才发现自己绣技进展不小,因此这幅上巳图在大妹的眼里满满都是缺陷,想到这幅下乘之作挂在这里招摇过市不知多久,便觉得有些赧颜。
小濂搁了扫帚进来,见大妹站在绣图之前思索,遂解释道:“这是大人最喜欢的一副作品,已有些年头了,轻微褪色。”
大妹趁机说道:“不知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图式,妾身不才,沾了绣庄的便利,可以为贵府找上一找。”
“那倒不必,”小濂替大妹倒了茶,拿起掸子轻轻扫去绣作上的灰尘,“大人说,越是针法高超的绣娘,便越注重绣作本身,神虽有了,韵也不缺,却单单少了人物本心。这副作品不是上品,却贵在‘真性情’三个字。清流激湍,映带左右,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明明满图姹紫嫣红,姑娘小姐花面交映,才子佳人言笑晏晏,却让人读出几分萧瑟之感。绣这副作品的绣娘生活想必不大好,世道艰难,心为身困,难得一次郊游机会,因此雀跃心情言之于表,但是闲暇只有半刻,快乐有尽,而磨难无期,‘水流花谢两无情,送尽东风过楚城’,所谓大味必淡,大音必希,便是这个道理。”
大妹看着小濂讲完,有几分失神。
小濂不好意思地笑道:“婢子浅薄,这都是大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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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妹跟随使团去了南掌,不知何时回来,皮货上刺绣的新花样很快又被其他店铺学去,小妹只好自寻出路,逼着于安时不时捯饬几道小菜,由她提去金银绣庄贿赂苏甜,让她借近水楼台的便利,弄一些新花样给她。
每次过去,小妹必要旁敲侧击打听苏慕亭近况,再回来转告于安。可是于安木头脑袋,往往纠结半响,却又没有半点表示。急得小妹恨不得拿斧子劈醒这个榆木疙瘩,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