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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先生不由喜出望外,再把这位高足一看,只见他生得虎头燕颔,鼻方口正,两只小眼奕奕有神,头上用三绝红绳梳着一条辫子,身穿藕色湖经长袍,外罩玄色花缎背心,竟没有一点顽劣之气,心想:“这也许是喜儿这小厮有意吓唬自己,不然这样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说得那样惫赖呢?”便也笑道:“你早,本来昨天就该出书了,不过今天也还不迟,快拿书来吧。”
羹尧道:“老师,今天讲什么书呢?”
钱先生笑道:“昨天我向老大人已经说过了,你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再读三字经千字文那些书未免不妥,所以打算从四书教起,今天就先教大学,你快把书拿来。”
“老师,大学是该人人学的,我一个小孩子,你为什么拿这个教我。”羹哥儿两只小眼已经瞪起来。
钱先生忍着气道:“你这孩子,四子书是人人应该读的,大学不是这样讲解,快拿书来我好教你。”
“既叫大学,明明是大人学的,你想骗我那可不成。”
羹哥儿把嘴一翘,一掉头打算就走。
“来,来,你来,你既不愿意读大学,我们就先讲盂子也好,再不然诗经 ……”
钱先生好像一笔买卖没有做成,在迁就顾客一样的,叫着将就着。
“去你的,大清早起,你也不图个忌讳,就梦呀梦的。
对不起,小爷还有点事,少陪呢。”
羹哥儿唾了一口,径自向书房外面走去,钱先生不由叹了一口气,气得看着那位门生的背影,半晌不语。
“老师,你瞧,我的话如何?这可没有冤枉你吧。”
喜儿不禁在旁冷笑了一声接着道:“他今天这算是对你最客气的了,要不然望后再瞧吧。”
钱先生闻言气得说不出话来,满心打算辞馆不干,可是半年的穷困把他吓怕了。再说已经拿了人家几十两银子,不干又拿什么个退给人家,想了一想,没奈何,只有拿定主意跟喜儿说的李老师学,先敷衍下去,不管怎样,只能赚下一个回乡的路费再说。
当天,羹哥儿并没有再来,钱先生也没有问,等到第二天,直到中午,还不见学生来,只有叫来喜儿去请,喜儿笑道:“老师我劝您还是省点事,真要闷得慌,到天桥去听回大鼓书,不也把一天工夫混过去,何苦把他找来挨骂呢?”
钱先生满腔倡郁,不由怒道:“胡说,我既受人延聘,岂可尸位素餐,误人弟子、你且替我把他找来,我有话说。”
喜儿看了钱先生一眼,把头连摇,但又不敢不去,只有应答一声,叽咕着走出去。不多会,羹哥儿便连蹦带跳的跑来,一见面就举起手来,指着钱先生道:“是你叫我来的吗?
又是要讲书是不是?”
说罢,不等钱先生答话,跑到自己座上,打开桌子抽屉,拿出一堆书来,向钱先生面前一扔道:“你讲吧。”
钱先生心中又是一阵难受,但仍旧忍耐下去,取过一本孟子揭开,先用朱笔点了几行,开始讲授起来,但是羹哥儿却斜着身子,面对着外面坐着,并不看书,半晌,又掏出一把小刀,在桌子边上,一刀一刀的削着。钱先生见状再也忍不住,猛一拍桌子道:“你为什么不好好的听讲,倒用刀子去削桌子,是何道理?”
“咦,你不是叫我听讲吗?我是在这里听呀,干吗要发这么大脾气呢?不信我来讲给你听好不好?”说着便照书上的字句念着讲着,竟一字不错。
“这本书,以前的老师教过吗?”
钱先生不禁大为惊异的间。
“没有。”羹哥儿仍在削着桌子。
“那你为什么能念能讲?”
“咦,适才不是你教的,你讲的吗?怎么反问起我来,现在书既讲过了,你该放我走了。”
羹哥儿说着,瞪着一双小眼似乎又要发作。
“好的,只要你每天能念这么几行书,让我对你父兄有个交待便行。书既念完,下午再来写几个子就更好了、”
“老师,”羹哥儿听说,本已站起身来,又挨着钱先生,把头一抢道:
“你教我念书,又要我写字,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每天这样念来写去,不嫌麻烦吗?”
钱先生又忍下一口气道:“你问这个吗?念书写字可以巴于功名,可以做官,将来你的前程都在上面。”
羹哥儿摇头看着钱先生道:“这不对吧?”
“这是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