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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一摸,小斧子就出来了,没见他咋使劲,小斧子就深深地扎进死疙瘩里,王拴堂还念念有词说一句:“不是我手狠,是你不听话,逼我逼的啊。”
王拴堂轻轻一扳,小斧头又出来了,死疙瘩全散成碎片。野地里有多少死疙瘩啊,跟淤血一样需要王拴堂和他的小斧头来化解。只有行家能看出来王拴堂使的力气有多么狠,手腕子轻轻一抖,脚后跟就发出一股神力,窜上后腰、脊背,打个旋涡,万马奔腾似的撒蹄子涌向手臂,过手腕这道大峡谷的时候,那只手就成了炮口,一缩一扬,就把小斧子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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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农工基本都有一样得心应手的农具,或铁锹,或坎土曼,大车班的就是鞭子,开拖拉机的就是扳手,管水闸的就是大管钳。肚子胀要干仗,也不会轻易拿出自己这把家伙,真使出看家的玩意儿,就不大声嚷嚷了,就往后缩了,腾场地呢,他最心爱的家伙摸到手了,他要把它放出去了。说老实话,最专横的团长、营长、小连长们碰到这种场面都要让步的。从师部团部大机关里下连队的干部没有这种经验,基层的连长指导员就会告诉他们,要善于观察,一年四季,每个农工使农具都是有章法有门道的。话又说回来了,不是每个农工都有这种造化,农工自己都不知道,习惯了,下意识了,道行高的甚至成了一种本能,成了他内心的秘密,轻易不会流露的,喝酒吵架都是一种假象,从北京、上海、天津、武汉来的知青,待了五六年七八年,也没有进入这种神秘的世界。一般来说,把农具使到得心应手状态的农工都会得到各方面的尊重。
第三章 放生羊4(2)
张惠琴很清楚地记得丈夫王拴堂给她发脾气,那也是他们夫妻间仅有的一次。没吵没闹,连张惠琴也不知道她咋就把这个死鬼给得罪了,这个死鬼忽地站起来,跟狗熊一样气呼呼地走来走去,后来就摸到了那把小斧头。张惠琴吓坏了,都要喊叫了,她张了张嘴,嘴巴里没有声音,她也就放弃了大喊大叫的打算。她发现丈夫没有用斧头对付老婆的意思,丈夫只是发脾气,仅仅是出于习惯,从窗台上掂了一样得心应手的东西而已,丈夫根本意识不到手里抓的是什么。那把小斧子跟秤砣一样很快就把丈夫的怒火给压下去了。他们真吵架的时候,丈夫反而不动家伙。她也不怕丈夫,由着性子跟丈夫闹,丈夫也没少揍她,跟打小孩子一样把她摁到床沿上,在屁股上抽几掌,好像那不是自己老婆身上的肉,是一面牛皮大鼓,又是拳头又是巴掌,拍打出撼人心魄的音乐,反而让老婆更嚣张了。张惠琴见过多少夫妻打架的场面,用捅炉子的铁条子,用扫把,用洋镐把,挨过暴打的女人很少有怕丈夫的,这些丈夫也真是笨到家了。张惠琴直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丈夫伤心的理由,在以后的好多年里她总是回忆那可怕的一幕,前前后后她记得清清楚楚,没有吵没有闹,连拌嘴都没有,连一点征兆都没有,丈夫就伤心了,就发脾气了。张惠琴吓坏了,气都不敢出,当时她要大喊大叫丈夫真会劈了她,她真正体会出什么叫生气什么叫伤心,男人伤心是很可怕的。在以后的好多年里,张惠琴不止一次想问明白,话到嘴边,嘴里就没有声音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也就明白了那是男人的秘密,男人跟女人一样有他们的秘密。女人又害怕又好奇。
王拴堂基本上是一个平和的人,放水浇地,开拖拉机,让他干啥他干啥。后来让他去管水闸,扛着大管钳一直到白杨河的上游,南北大渠分岔的地方,也基本上到农田跟戈壁交界的地方了,他们家再也不能往西迁了。唯一的好处就是离牧场近了。那也只是心里感觉,还有一百多里地呢。王拴堂站在大水闸上,常常望着荒漠发呆,儿子跟海力布好像近在眼前。他高兴了,连烟都不抽,一只手放嘴巴上哐哐哐咳嗽,另一只手就摸腰里的小斧头。他身体好着呢,他咳嗽是因为太激动了,激动了就常咳嗽。有一年,新来的连长检查工作,脾气特大,看水闸的三个职工让他训了大半天,算是新官上任加把火立威信吧。新连长鸡蛋里挑骨头,还真挑出了骨头,新连长发现了王拴堂腰间的小斧头,他就叫了起来:“嗨嗨,放水需要斧头吗?嗨嗨!”也是上天有眼,那天上工时张惠琴让丈夫回家的时候弄一捆柴火。家里不缺柴火,王拴堂是个勤快人,王拴堂听老婆下命令就犯嘀咕,上了大堤还嘀咕呢,还回头看一眼自己家的院子,干树枝堆得跟小山一样,女人总是莫名其妙,也许是心血来潮,要让柴火堆再高一点,在村里的娘儿们跟前就有自豪感了,瞧我家老头子多能干,女人就是这样。男人呢,手脚勤一点,哪儿弄不来一捆柴火呢,他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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