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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江山永固。用于皇上自励,是没得说的,可为什么又专门送给他呢?
要说《无逸》与臣下有关,只有最后两段。大臣有规劝、教诲皇上的责任,皇上如果不听,大臣就有可能转而顺从君上,变乱现行法令,戕害百姓,滥杀无辜,渐渐导致天下大乱,怨声载道。难道自己是这样的人吗?几十年来,自己虽不能犯颜而谏,正道直行,但也绝没有改弦更张,变更祖宗成法呵!至多不过因循守旧、苟安恋栈而已,图的也是天下太平,并不全为一己私利。何况,皇上一向恭俭仁厚,天纵圣明,绝没有什么宴安逸乐、乖张胡来的事情,就是多少顺着他,也是做臣子应尽的本分,绝没有招致天下大乱、民怨沸腾的危险呵?那么,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该是启发自己做直臣,尽古代大臣规劝、保惠、教诲皇上的义务、责任,与皇上共创辉煌?似乎也不是。为这个,有必要巴巴地写这么长的专章吗?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吧?要不,就是让我警惕身边,看看是不是有那种驯服顺从、要变乱先王成法的臣僚,好防患于未然?那么,又是谁呢?他开始将那些已在或正觊觑着权力中心的人一一排队,肯定,跟着又来否定。
到他将一切都搅成了一锅稀粥,早朝的时间到了。
昏头昏脑到了金銮殿,三拜九叩,山呼起舞,他只拜了一下,就爬起来归位了。
上朝的所有文武官员都看见了,也全都傻愣在那儿了!这样欺君失礼,砍头都不算重!何况,还是他吕夷简!朝野上下,没有人不知道他吕丞相从来是一丝不苟的!他上朝始终站在同一个地方,绝不会有半步之差,这是监察御史们私下里悄悄拿尺量过的。可今天,他居然只拜了一下!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不过,惊奇远远超过了谴责,以至于竟没有人想到上章弹劾。
有那敏锐的,更看出了名堂:“吕丞相一向谨小慎微,一生很少失算。这次朝会失礼,怕是老天爷有意夺他的魂魄,凶多吉少了!”
几天之后,夷简果然中了风,躺在家里不能动了。
他请儿子代笔,给仁宗皇帝上了一本,请求辞去所有的职务。仁宗皇帝接到本章,又震惊,又忧虑,亲自下了一个手诏,拜他为司空、平章军国重事,让他好好养病,到能走动之后,再三五天一次,去中书看看,主要是掌掌大舵。
夷简上章力辞,皇上不准,又下了一道手诏。这回,还多了几根髭须。
皇上特意交代下手诏的舜封:“朕这髭须,很养了些日子了。古人说髭须可以治病,朕特意剪下来,你拿去交给丞相好歹做药吃了,早日康福。辞职的事,朕一概不准。”
舜封到丞相府给丞相一说,丞相一激动,连哈喇子都流了一枕头。吕家一门更是号啕大哭,望着皇宫的方向拜倒在地。舜封回来一报告,皇上自然又是一番感叹。
出将入相二十多年的权臣突然病倒,而且显然将永远一蹶不振,朝野上下怎么能没有表示呢?
弹劾的本章,最先来自陕西方面。
一向敢言的陕西转运使孙沔孙元规,狠奏了一本。他先历数了近十几年来朝廷的弊政,什么州县官僚昏懦无能,朝廷政令没有威信,师老于边、夷狄争长,正人不用、小人擅权,民穷财尽、国用艰难等等,能想到的都点到了;而吕夷简在中书二十年,三为辅相,言无不听,请无不行,首当其冲,不啻就是当朝的李林甫,罪在不赦。只有将吕夷简贬而不用,真正选贤任能,重整纲纪,朝政才能焕然一新,真宗时代的盛世之风才能复现于当今。
奏章一传开,向东向西的立马叫阵,自不必说。有趣的是,丞相本人竟然也拍案叫好:“好,孙元规说的是药石之言!可惜,迟了十年!”
说这话时,丞相老而昏黄的眼睛里果真飘过一丝阴影,真是有些黯然神伤。至于为什么迟了十年,是怨孙某人说话不及时,还是感叹自己未能及时听到逆耳忠言,他没有作任何解释,别人也就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略微好了些之后,夷简又上朝辞了一次职。仁宗皇帝在延和殿见他,特许他骑马直到殿门,还吩咐太监用软轿将他抬上金殿。夷简一再谢绝,才让人搀扶着见了驾,跪拜到底免了。这次虽罢了相,但司徒、监修国史照旧,军国大事仍旧要中书、枢密院与他同议。孙沔那边,皇上也没有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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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遗事 第十回(3)
既有旨同议军国大事,中书、枢密院的官员们只能上夷简家里办公了。丞相的宅邸竟成了政事堂、都堂,当然不会没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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