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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其所,小徒怎会伤心?”
伤心确实还谈不上,但小和尚一脸担忧,仿佛离伤心也相去不远。
齐云牵着风筝,有些好奇地走近他:“你是和尚?”
这话属于明知故问,有些孩子气。小和尚抬头扫了他一眼,又匆匆垂下头去,仿佛害羞。
齐云看着他太阳底下熠熠发光的光头,愈加好奇:“你年纪这么小,也能做和尚?”
“阿弥陀佛。”小和尚低头回了四字。
齐云迷茫了。
阿弥陀佛是什么意思?是能,还是不能?是不屑一顾,还是不知所云?
玄虚,太玄虚了。
暧昧,太暧昧了。
齐云见识大涨——原来还有比摇头或点头更加暧昧的表达方式。
小和尚面色依旧泛红。
阿弥陀佛有时什么也不是,只是救场罢了。
在他不知说什么好时,救一下场。
齐云好奇的视线让他有些窘迫。齐云那双眼睛让他有些紧张——那双眼睛漂亮清透,像师父禅房后那一眼清泉。
他一窘迫紧张,口上便说不出话。只好阿弥陀佛,一笑而过。
误会,人世间充满了误会。
这时齐云已略带佩服与敬畏地开口:“我叫齐云。你叫什么?”
“阿弥陀佛,小僧法号幽明。”
“幽明……”齐云把这名字含在唇齿间咂摸了片刻,觉得十分有味道。自然有味道,这法号乃是大师净空依宗门辈分、察宿世因果专为小和尚而起,自非“张二”之流可比。
幽明也觉得十分有味道。没想到自己的法号被人这样慢声细语抻长了叫出来,格外有味道。
齐云这时又慢声细语地开口了:“幽明,你们来山上做什么?”
“阿弥陀佛。”自然是跟踪你们上山,不过,不可说。
“是来登高吗?”
“阿弥陀佛,登高。”秋日登高,的确说得过去。
“你师父怎么认识我哥的?”
“阿弥陀佛。”依旧不可说。
“你也认识我哥吗?”
“阿弥陀佛。”算不得认识。
“你们在何处认识的?我哥从前在哪里,做什么?”
“阿弥陀佛。”不可说,统统不可说。
齐云无奈了:“幽明,我们来放风筝吧?”
“阿弥——好……”
终于有个答得上来的问题,幽明长舒了一口气。
齐云也长舒了一口气。
便放风筝。
齐云放,幽明看着。
看着看着,看不下去了:风筝它频频往下栽。
同一个风筝,在不同人手里放起来,大有不同。在齐帧手里乖巧听话的风筝,到了齐云这儿,就怎么也听话不起来。
诀窍,凡事都有诀窍。放风筝亦不例外。
这诀窍齐云没能抓住。该紧时不紧,该松时不松,风筝自然便命途多舛。
幽明局外旁观,倒将这诀窍看出了一点。
看出了,却不说。
不是他敝帚自珍。是他不会说。
句子太长了,他说不出口。
是的,世上就有这么不善言谈的人。他心中有锦绣,你却看不到:都被一张嘴封住了。
好在齐云看了出来。
看出来小和尚幽明双眼放光,跃跃欲试。
齐云把风筝线往他身前一递:“你来?”
幽明有些犹疑。
师父说:要清净,要自持,要摒除外物诱惑。
所以幽明有些犹疑。
犹疑!可恶的犹疑!人生多少好时光,就断送在了犹疑上!
犹疑!可贵的犹疑!人生多少嗔痴傻,也扼杀在了犹疑前……
犹疑是双刃剑!犹疑是两面刀!
犹疑,喔,犹疑……
犹疑被打断了。
犹疑有时是需要被打断的。不打断,它就境界大减,成了优柔寡断。
打断犹疑的是齐云。齐云把线往幽明手里一塞:“你来放吧。”
只是如此还不够,他还伸手去取幽明肩上的包袱。
幽明来不及躲,大包袱、小包袱便落到了地上。
“好了,放吧。”齐云循循善诱。
无包袱一身轻,幽明果然不再犹疑了。
风筝再次高高飞在了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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