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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个枯燥宁静的新婚之夜的早晨,灵官来踩门。按规矩,婚后第一天,得小叔子踩门,门踩开,新婚夫妇才能出去。那天早晨,莹儿很早就醒了。憨头也穿好衣服,垂下脑袋,坐在那里。听到敲门声,开了门,灵官进来了。那时,他还是个学生娃,还是个典型的毛孩子。莹儿不会想到,日后,这个毛孩子会闯入她的生活,填充了她的巨大空虚,又制造出更大的空虚。
灵官进来了。他仿佛很羞,垂下眼睑,端一盘叫“炉扣子”的食品,不说话,背过身,手从头顶上一扬,把食品倒进身后莹儿张开的衣襟里。这,便是踩门了。
记得,她把“炉扣子”放在桌上,取出红纸包,包里有二十块钱。这是给小叔子踩门的“礼行”。灵官接了,就出去了。……谁知道,他不但踩了门。后来,还踩了人呢。莹儿抿嘴一笑。
孟八爷的嗓门越加兴奋,被激起的笑声也越大――
小姑儿去踩门,鼓着尕嘴儿笑;
新媳妇撇撇嘴,丫头你不要笑;
等你给上个婆婆家,好不好你知道。
这一节,更没了。小姑儿兰兰,是和她同时入洞房的。莹儿过来,嫁兰兰的哥哥憨头。兰兰过去,嫁莹儿的哥哥白福。就这样。这就是她们爱情的归宿。
公婆和妈妈被“闹五更”逗得越加开心,笑个不停。莹儿心里却淤了泪,渐渐地,泪涌到眼里了。她背过身子,悄悄地抹了。
听了这“闹五更”,心头的喜悦没了。那心思儿,一被勾起,就汹涌成浪了,竟鸦片烟瘾犯了似的想起灵官来。突地,想到自己和猛子的话题,心狠狠抽动了一下。
《白虎关》第十章(7)
“冤家,到时候,你再来踩门不?”她忽然对灵官产生了强烈的怨恨。是怨他出去呢?还是怨别的?不知道。但想到日后再一次的踩门对灵官造成的伤害,她快意地笑了。
4
这喜庆气氛一直延续到次日。亲家们打开窗子说亮话,把猛子和莹儿的事摆上了议事日程。憨头已过百日。百天一过,礼上就说得过去了。人死后,最重要的七七一过,百日就是个坎儿。活着为人,死了为神。百日一过,憨头在阳世的一切都了了,成神了。
老顺老俩口很是高兴,这一下,一石二鸟,把心里的疙瘩解开了。莹儿妈也很舒心,虽说她老和兰兰吵架,可心里,她还是承认兰兰不坏,另娶一个,也不一定能赶上她。再则,莹儿的后半生也有了依靠。这猛子,在她看来,比憨头要灵泛些,又是个童身娃儿,面子上也好看,就高高兴兴地走了。老顺给包了两只野兔子。
莹儿的心绪却很复杂。她既为摆脱了徐麻子的纠缠而轻松,又为嫁猛子而沉重。虽说理性告诉她:这样最好。嫁灵官,是没影子的事,可自己又不能不嫁。与其嫁别人,离开“灵官”的家,不如嫁猛子,继续当“灵官”的嫂子。但心头,却总是为自己浮萍一样无法自主的命运而沉重。妈妈一离去,也没必要强做欢笑,复又闷闷不乐了。
月儿便来陪她。
月儿几乎把莹儿知道的“花儿”令都学会了,欠的是火候和不可缺少的那份质朴。有了这质朴的心,才能唱出“花儿”应有的原汤原汁。任何矫情都会叫“花儿”变味。变了味的“花儿”,也许叫“歌儿”。或者,称啥也成,但不是“花儿”。
“花儿”是啥?“花儿本是心上的话,不唱时由不得自家。钢刀拿来头割下,不死就这么个唱法。”这就是“花儿”。唱“花儿”,必须对人生有特殊的感悟。否则,口一张发出的,是干巴巴的乐音,而不是曳血带泪的“花儿”。“花儿”里有笑,是含泪的笑。“花儿”里有泪,是带笑的泪。这里,只有心灵的体悟,而无需语言的诠释。带上了理性色彩,就不是“花儿”。
对这些,月儿似懂非懂。
于是,莹儿便唱起来了。心里有浓浓的相思,口一张,便自然流出了――
一对儿鸽子飞起了,
崖根里它吃了水了;
明明白白地糊涂了,
眼睛里活见了你了。
大河沿上的牛吃水,
眼看着四山里雨来;
睡梦里梦见尕哥哥,
又说又笑地醒来。
莹儿如泣如诉地唱着。爱流泪的她,这回没流泪。她把泪都变成“花儿”了。倒是月儿流泪了。她仿佛明白了“花儿”。这“花儿”,没有大喊大叫的寻死寻活,流出的,只是一种淡淡的相思,一种雾一样淡烟一样朦胧的相思,述说着明白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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