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3/4 页)
比任何漂亮的诺言和空洞的大道理都更有说服力。当初说假话骗人迁宁夏的事既然已经穿帮,后边还得让人家迁走,不对 其客气点行吗?
不管干部们如何客气,如何耐心细致地做思想工作,1957年秋天以后向宁夏移民的情况都仍然急转直下——死活不愿去宁夏的人们以躲藏、逃跑等手段相对抗。 他们躲进山里,藏到亲戚家,即使“押送”上火车,中途又跳车往回跑。很多时候,“押送”移民的干部还未回家,逃跑的人早就回到了库区。
严峻的形势使干部们翻脸了——此后的移民,没有了赔着笑脸的说服动员,没有了送行时的欢声笑语,没有了锣鼓喧天的相送场面。宣传口号一下由“迁一家,保万 家”变成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走的就派人把房子拉倒,把户口迁走,把口粮卖掉。政府派出的大批移民干部和民兵如同围猎一般驱赶着村民,民兵挨家 挨户地搜查藏匿不走者,推倒藏匿者的房屋,派人到山里到移民亲戚家“清剿”搜查,派移民干部将移民押送到宁夏后就地对其监视……
至今,不少移民都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到处是拆房子的乌烟瘴气,到处是在上演“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到处是移民的号啕痛哭。对那些用哭用骂来对抗迁移的移 民,干部们口气强硬地说,不去,跳井跳河、上吊吃药由你选,不死就得去宁夏!有的干部甚至还幽默地问不愿迁移的移民:跳井跳河没盖盖子,要上吊给绳子!你 需要我们给你提供哪项服务?
也真有以死相抗者。《黄河大移民》中记录了这样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情节:
一对年轻夫妇跑回去躲藏在宋峪村土崖边茅草棚里,一天,搜索的干部发现了他们。男人无奈地背上了铺盖卷,在干部“押送”下慢慢腾腾挪动着脚步,突然,背后 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女人披头散发纵身一扑跳崖了!干部和男人惊恐地睁大眼睛,等把血肉模糊的女人救上来,女人在痛苦地申吟中还泪流满面苦苦地哀告:
“我们不走,我们不走……”
女人没有死。土崖下的血迹渐渐淤黑成一片褐土,摔断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的女人还是被送上了火车。当然,同她一起的是她那位背着铺盖卷默默无语老实巴交的男 人。
在执行搬迁政策和面对移民之间,最难做人的恐怕要数移民干部了。1956至1958年,郭中举在华阴县西阳乡当副乡长,负责移民工作。2008年春节,在 接受记者采访时,74岁的老人说出了当时的感受:“将群众迁移到那么恶劣的环境去,作为老百姓的‘父母官’也真有些于心不忍,但国家的移民政策又不得不执 行,如果对移民动了恻隐之心,就意味着国家的政策难以执行。两难之间,我们这些当干部的只有选择执行国家政策。”
郭中举也曾带人把逃亡的移民追得鸡飞狗跳,他也曾带人去拆过移民的房子,他也曾把“顽固不化”者的户口强行迁往宁夏。但1958年春天,当他亲自经历了那 次艰难而漫长的“押送”之旅后,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痛楚使郭中举震撼了。漫长的岁月里,他的心底一直弥漫着一种伤感,一种挥之不去的歉疚……
在沙尘蔽日的道路上,郭中举“押解”三车移民昼夜兼程地奔向西北。一路上,因害怕移民逃跑的提心吊胆和寝食不安自不消说,更让他不安的是越向西越荒凉,一 点也没有上级领导宣传的那种“塞外江南,高原鱼米之乡”的迹象:已是春天了,光秃秃的原野没有庄稼树木,没有一点绿意,更没有什么人烟,呼呼作响的大风卷 着沙尘把西北高原搅得昏天黑地……
一路上,老头老太婆们一直泪流满面,“郭乡长,你不要把我们送到宁夏嘛,你把我们往那里送等于把我们往坟墓里送呀!”
“你发发善心吧,我们给你跪下了!”郭中举手足无措。每次扶起那些比自己父母年龄还大的老人时,他只能机械地重复道:怎么会是坟墓?上级已传达了,那里是 大平原,又有黄河水灌溉,条件好着呢……
一听郭中举这样说,车上的男女老少就骂:“好你妈个×,睁着眼说瞎话!”“条件好为什么不把你的爹妈婆姨也迁去?”
“条件好你去后就别回去了……”
到陶乐马太沟后,眼前的情景使郭中举一下懵了:这就是上级领导讲了无数次“条件比华阴还好”的地方吗?
这原本是一个**农场。残垣断壁上,“老实改造,重新做人”之类的标语下那“陶乐监狱宣”的字样还清晰可见,方圆数十公里的沙滩上稀稀蔬蔬地长些野草,沙 滩远处的碉堡、高墙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