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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右晃。
老旧居民楼外无人照料的盆栽里盛满积水,雨滴沿着楼栋外塑胶棚顶落到地面,骑车的路人穿着透明雨衣,车轮轧过水洼激起一片涟漪。
整个城市都被雨水洗刷得有些萎靡不振,人们看着怎么晾也不干的衣服与潮湿的被褥,无一不期盼着这黏人的梅雨季赶快结束。
宋清让载着盛安去城南墓地的那天上午,松山罕见地放了晴。
没能来得及洗的车窗玻璃上,斑斑驳驳都是雨点干涸后的邋遢痕迹。
盛安怀中抱着一捧百合,花束中点缀一些满天星与小小白色玫瑰,让车内一路都清香甘甜。但他情绪低落,一路无言。
好似是回到了他们初见的那一段时光:宋清让恰到好处地说着话,而盛安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宋清让在墓地外寻一片空位泊车,他猜想盛安或许需要一些与父母独处的时光,便让他先下车,道:“我等下去找你。”
盛安的父母合葬在一起。
依他们生前意愿,二人火化,但并不愿与旁的人挤在那一方狭小空间里。
盛安父母都是本性自由并不崇尚迷信的人,母亲是话剧编剧,父亲是记者。
这块墓地是他们结婚时就挑好的。
那时大约未能预见这片墓地会早早派上用场。
盛安将手中的那捧百合放在墓碑前。
这是他母亲爱的花。他并不记得,只是在翻看母亲遗物时,见她在不少书本中都夹有百合花瓣做的书签,才做此推测。
母亲是不折不扣的美人,都说儿子似母,但他不知为什么却像父亲多些。
墓碑上是父母结婚那年所照的照片,父亲还年轻,而马上年满二十的他,越来越有父亲当时英俊清朗的模样。
他站在墓碑前,不做声,也未曾流泪,只是眼里有着不符年纪的悲伤与沉重。
十二年后,他已经可以平静面对父母的离世。
他独自一人在这人世间摸爬滚打,见过刻薄的亲眷,也见过善良的陌生人。为了自我保护,他为自己做了坚硬的蚌壳,每天蜷缩在里面,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所以旁人说他孤僻,说他不合群,他不做任何辩解。
他或许是河流中一叶轻舟,漫无定性,随着风与清波,一路颠簸流浪。
但他并不是野孩子,他一直固执地坚持着这个观点。 因为他的父母在有限的时间里为他打下了坚实基础,让他在面临某些抉择时,心中会有警钟大作,不至于走得太偏,或是太远。
他对此非常感谢。
不知站了多久,太阳渐渐没入云里。盛安听见有人在身后叫他的名字。
他知道那是谁,然后他不可自制地、欣慰地想,若他是小船,身后的这个人,应是他的船夫了。
——在寂寞的风平浪静时陪伴他,或在汹涌的滚滚浪涛前,指引他方向。
他微笑,也许这些年来他父母所能见到的他笑得最幸福的样子。
宋清让站到他身边,悄悄端详他的神情。
盛安说:“我没哭。”
宋清让似乎放心了下来,看向墓碑:“噢。”
“你妈妈很漂亮。”宋清让说完,又接了一句:“爸爸也很帅。”
盛安一本正经地调戏他:“我帅还是我爸帅?”
宋清让:“……”
盛安浅笑,背身坐在墓碑下的石板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宋清让便也奉陪,曲腿坐下。
他们面对着稍稍有些阴沉的天空,天边的云如同棉絮般翻卷,透着些暗灰色。
宋清让不做声,他知道盛安有话要说,于是等待。
“我刚念初中那一年,原本考上了市重点。可是舅妈不想让我去,找她的朋友把我转到了离家很远的育佳中学。”
宋清让不知道还有这一段,因为育佳不是什么好学校,更不要提和市重点相比。
“因为转学手续,晚了很久才到育佳报到。在班里被排挤孤立,只有小五愿意和我说话。后来常和小五在一起,才认识了曹天增。”
“他们不像学校里的学生把父母挂在嘴边,相反,他们从不提起自己的家庭,所以我当时觉得自在。一开始,我们在一些露天小摊或是小卖部里偷点钱,曹天增去偷,我替他望风。或者一起在学校外面打架,在那个年纪,打架都只敢动个声势,真到要上手时,反而没几个人。”
那之后的事就很好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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