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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终究还是被高田清美摆了一道,可能她还有私藏起来的笔记碎片没有被搜查出来吧……最后能做的事情就是把车停在某个教堂的废墟里,接着他就抓着方向盘喘着气失去了知觉。
死前看见的最后东西是废弃教堂里毁了一半的圣母像。
不知道是不是死前的时间会被无限地拉长,他觉得自己明明已经失去了知觉很久,但是意识还在,轻飘飘地浮在某些东西之上。
或许还没有死?但是已经完全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最终在一片黑暗中,他的意识也归于沉寂。
最先感受到的是光的热度。
然后可以听见的是安静的室内某些仪器的“嘀嘀”声,单调又机械。
然后可以察觉到空调的微风拂过手臂。
脸上好像贴了什么东西。
麻木的身体逐渐苏醒,他动了动手指,手背上好像插了针在打点滴。冰凉的液体一点点输进血管。
想说话,但是脸上贴着的东西阻碍了他的动作。
他挣扎着,试了好几次才睁开眼睛。
长久没有见光的人第一次睁眼,差点被阳光刺瞎。
他看见一片光亮中有个人影,感觉莫名地熟悉——可能仅仅也就是熟悉吧。他已经死了,怎么也不会看见她的。
当然,要是天堂或者地狱是共通的,那就说不准了。
但是和他不同,她应该上天堂的才对,一般来说两个人怎么都碰不上面吧。他最好也是进炼狱的命……
他费力地抬起手,扯下脸上的氧气罩,声音嘶哑地发问:“Am I in heaven?”
英语是世界通用语问应该没问题吧……不过如果真是《圣经》中的天堂的话,应该说希伯来语也说不准?或者希腊语?啊总之应该要古老一点的语言吧——说到古老,不知道中文行不行得通……
那个熟悉的人影在他思考的时候,可能是因为眼睛适应了阳光,变得越发清晰了。渐渐显现出一张他熟悉得能背出来的脸。
兰塞琳的脸。
啊,说起来,他曾经找琳达画过她的画像,单靠他的描述琳达也画了个九成九,真是厉害。
兰塞琳仿佛不能相信一样地看着他,别说手了,浑身都在发抖。
战战兢兢试着往前踏了一步,接着身上就发软,整个人滚落在地一下跪在了梅罗的床头前。她抓着梅罗的手臂,四肢无力,喉咙发紧,背后一阵一阵地冒着汗,也不知道是冷汗是热汗。嘴巴哆嗦半天,还是说不出话来,挣扎了很久,颓然地把脸埋在了他的枕头边。
半晌,她才出声。
“……你没有死……你没有死。”她说。
“这里不是天堂。”
“你还活着。”
说到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肩膀抽搐着哭出声音来,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滴在床单上,也滴在梅罗的手臂上,凉的凉,烫的烫。
“你还活着啊……”她死死抓着他的手,都腾不出手去擦脸,“你还活着,太好了。”
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还要继续说:“太好了啊……”
梅罗慢慢地抬手,把手盖在她的脸上,无力地抹了一把。
别哭,他想。
此时窗外阳光正盛,他能看见正对着病床的一棵法国梧桐。花白的树皮和新绿如玉的树叶,衬着蓝汪汪的天,蓝天浮白云。树上有鸟飞起又落下。这会儿刚好有人放鸽子,一大片翅膀和尾羽噼里啪啦从房顶上掠过,明明暗暗地筛下阴影和光亮。就算在室内他也能想象出室外那和煦又懒洋洋的风,繁盛的花朵,还有浓烈的草木辛辣气息。
现在兰塞琳抓着他的手臂,哭声真真切切在耳边,他扶着她的脸颊,她的泪水刚流出来是热的,到了下巴就变温,滴在手臂上却很凉。
一切再美好不过,再完满不过。所有的事物都这么真实,这么琐碎,又这么好。
太好了,好过头了,好到让他心醉。
那些自从他踏足日本就再也没有想起过,他甚至不敢回想的,刻意被他遗忘的好东西。那些只要他奢望,就会让他变得柔软变得犹豫变得不再果决有了破绽的好东西。
在他本来以为一切都终结了的现在,那些他曾经只能匆匆感受却不能握在手中的,都被世界以这样的方式一股脑地塞还给他。
往日所有的桀骜不驯在这失而复得的琐碎又平凡的现实前变得不堪一击。
上帝这个小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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