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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财叔静静地躺着,死活不肯喝药。他知道自己一没受寒,二没中暑,三没有犯肺痨。他真正的病根在心窝窝里。那天地头大批判会开过后,他像被打中七寸的大蟒,彻头彻尾彻里彻外地瘫做一团烂泥。一个堂堂正正的作田好手,一个活了五十六岁的老人,被人指名道姓地说三道四,被人在大庭广众讥笑奚落,他王茂财还有脸面做人吗?还有那个瓜果累累的菜园子,是王茂财家的聚宝盆呀!现在果树砍了,瓜菜毁了,许多年来起早摸黑洒在菜园子里的心血,换来一顶臭气烘烘的“资本主义尾巴”的大帽子,这年头还有我王茂财的活路吗?
阿爸难言的心病,秀秀自然也是晓得的。阿爸自尊、好强,又胆小如鼠,树叶掉下来都怕砸破脑壳,怎经得起地头一场大批判?自从那天挨了批,阿爸吓丢了魂,饭不思,茶不饮,院门不敢出,柴门不敢迈,一天总有好几次,站在窗口呆望那个被抢劫一空的菜园子,然后长吁短叹,捶胸顿足;再然后就砰地一声放倒在床上,像死去一般。这样折腾了三天三夜,咳,就是个好端端的彪形大汉,没病也得蜕去几重皮呀!
放在桌头的药汤慢慢凉了,秀秀心里也阵阵发冷;药汤苦艾的气息消散了,秀秀心头的苦涩却更加浓烈。她垂泪而侍,不觉之间,深秋的寒气悄悄袭来,黑魆魆的夜色便充满了这祸从天降的农家小院。
第七章 瞒天过海(5)
这时大队通讯员来到秀秀家,通知说,刘主任有要紧事要找王秀秀,请她务必快快去一趟。秀秀脸板板地回道:“我忙,我要照顾阿爸,没得空闲!”
谁知病恹恹的茂财叔却特别耳尖,硬撑起半边身子哀哀地央求道:“秀,你要吓死我不成?刘主任叫你去,你敢不去?啊!”接着,咳嗽连声,好像又要呕血。
秀秀拗不过阿爸,只好跟着小通讯员去大队部。
秀秀没有料到,刘福田这次召见,真是热情得有些过分了。他不像跟别人谈话那样,总爱坐在那张古色古香、居高临下的太师椅上。不,刘主任绝对是把秀秀当做老同学来款待的。光从座位排列就能看出平起平坐的礼遇:两张竹制沙发中间搁着一张毛竹茶几,茶几上,两杯刚沏好的香茶清香四溢,一盘柑橘红彤彤的,一碟炒葵花子香喷喷的,都是供不会抽烟的女人闲聊助兴的果品。一见秀秀进屋,刘福田快步迎上来,老远伸出热情的手:“秀秀,坐,请坐!请坐!”
秀秀把手搭在背后,不肯作出应有的回应,冷冷地说:“刘主任,我没得空闲,你有话快说吧!”
“嘿嘿!嘿嘿!”刘福田满脸挂着讨好的讪笑,“坐,坐,你总得先坐下才好说话呀,你看你看,竹竿一样戳着,怎么说话?”
秀秀勉强坐下。只用半边屁股挨着竹沙发,好像随时准备起身逃跑。
刘福田说:“秀秀,对不起!我知道,因为前些天的批判会,你还在生我的气。”
秀秀正襟危坐,一脸寒霜:“我一个平头百姓,敢吗?”
“其实,秀秀,你们当社员的,也就在巴掌大的田地里过日子,哪里知道我们当干部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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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有难处?”
“你也不听广播不看报,全国都在反击右倾翻案风,各地都在‘割资本主义尾巴’,我们枫树坪不做做样子,交代得过去吗?”
“亏你还说得出口!为了向上级请功,你就拿我阿爸开刀?你这是公报私仇!”
“看看,你真冤死我了!秀秀,我们小学同学五六年,你还不了解我?我跟你有嘛咯仇哟?”
秀秀心里骂道,你还不是嫉恨我不愿跟你好。就用鼻子哼了声:“你自己心里明白。”
“秀秀!”刘福田一脸神秘,放低了声音说,“唉,我跟你挑明了说吧,我明里开你阿爸的批判会,暗地里却是要保你阿爸过关哩。”
“你说得真好听!”秀秀撇了撇嘴,满脸的不信任,“哼,我倒想知道你是怎么保我阿爸过关的。”
刘福田掐细了嗓门说:“秀秀,你想想,你们家摆在溪滩上那块开荒地,要瓜有瓜,要果有果,要豆有豆,红红绿绿,是多么招人眼目呀!要不是我帮你阿爸处理了,那可是个大祸根呀。”
“怪了,开点荒,种点菜,这是犯了哪家王法?”
“看看,秀秀,你平时太不重视时事学习了吧,像你们家那样侍弄自留地,扩大开荒地,多占劳力多耗肥,叫社员们看了,能不动摇军心?能不影响集体生产?”
刘福田说得振振有词,秀秀竟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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