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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里能撑船,该不会跟那个小猴哥计较吧!
刘福田听着蓝雪梅的吴侬软语,瞅着她漂亮的脸蛋,口气也和缓了些:“好吧,好吧,看在你知青队长的面子上,暂且饶过它这一回;叫吴希声把猴哥快快放了。哪天再叫我碰上,我非宰了它下酒吃,决不甘休!”
张亮以为刘福田不过是虚张声势,就故意跟他打哈哈。张亮说:“刘主任,猴哥有什么好吃?听说猴哥肉又腥又膻,别说吃了,闻一闻,也叫你吐个半死!你要是想尝尝山珍野味,我给你去套野兔,打山猪吧!”
“不,野兔是野兔,山猪是山猪。”刘福田说,“这只狗杂种猴哥,我说嘛咯也不会轻易放过的。”
刘福田走后,张亮和雪梅嘀咕了好一会儿,说这新来的主任对一只猴哥也这般记仇,他的心地绝对和善不了的,便都为吴希声和孙卫红捏着一把汗。
日头快落山了,吴希声牵着孙卫红进了苦槠林。那小畜生一见到满山遍野的草莓野果,欢蹦乱跳,心花怒放。前会儿,它咬了刘福田一口,当场见血,给主人出了气,报了仇,心里痛快极了。吴希声却惊魂未定,沮丧无比。刘福田的警告放大了十倍百倍,有如惊雷在林子里炸响:
“……吴希声,你逃得了今天,还躲得过明天?快把猴哥交给我,我要宰了下酒吃!下酒吃!下酒吃!……下酒吃下酒吃下酒吃下酒吃下酒吃……”
吴希声在秋风中不寒而栗,浑身觳觫。他知道刘福田心狠手辣,什么坏事他不敢干?听说刚闹“文革”那阵子,刘福田只是县委机关一名小小的通讯员,竟敢糊大字报造县长书记的反,还抡起铜头皮带呼呼响,把走资派抽得屁滚尿流。如今他要弄死一只小猴哥,还不是动一动手指头?
孙卫红一点也不晓得主人心中的恐惧和烦恼。进了林子,它就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孙卫红耸耸鼻子,嗅到野枣子特有的香味,它放眼四望,看到成串的山梨子在枝头迎风招摇。片刻工夫,野草莓的果汁把它的厚嘴唇染红了,再一会儿,乌饭子的果汁又把它的尖腮帮浸黑了。可是,当它见到一株红山楂的时候,还是一个劲儿狼吞虎咽。这果子酸甜可口,它实在经不起诱惑。孙卫红很快吃得大腹便便,还是贪婪地吃呀吃,往死里吃。孙卫红两腮有两个小布袋似的嗉囊,那是猴哥的临时仓库。每次进入苦槠林,孙卫红都要把这两个粮仓装满,然后回家反馈再细嚼慢咽。
生离死别的伤感在吴希声心头涨满。他想,与其让刘福田宰了孙卫红下酒吃,还不如把这小畜生放归山林吧!然而,孙卫红却反转身,左蹦蹦,右跳跳,兴冲冲地给主人领路要回村去。吴希声抖了抖手中的铁链,孙卫红又乖乖地踅回来。它在山道旁蹲着,傻不愣登地望着主人,火眼金睛发出一串问号:“怪了,天快黑了,我们还不回家?我可是吃饱了,你难道不饿吗?”
吴希声轻轻踢着孙卫红的屁股:“走!走!你这小骚包蛋!”
第二章 放猴归山(2)
无论在生气或高兴的时候,吴希声总爱骂孙卫红“小骚包蛋”。这只小母猴与他之间,除了人与畜,主与仆的关系,还真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之情。孙卫红除了给吴希声唱歌、跳舞、飘媚眼,还常常躺在他怀里撒娇,蹲在他背上帮他挠痒痒。他洗脚,孙卫红给他递来擦脚布;他想喝水,孙卫红给他端来杯子。一个大热天,他躺在竹床上睡午觉,这不要脸的家伙趴在他身边,用那双粗糙的前爪轻轻地给他抚摸,搓揉。吴希声就常常叫孙卫红做小骚包蛋。
“走!走!小骚包蛋!”这回吴希声踢得稍稍重些,孙卫红懒洋洋站起,慢吞吞向林子深处走去。
吴希声下令:“停!停!”
孙卫红乖乖站住。
吴希声抱起孙卫红,搂在怀里,轻轻抚摸它光滑的头毛,反复抚摸它丝绸一样的背毛,耳语般说:“走吧,小骚包蛋!不是我不肯收留你,有人要对你动刀子呀!你快快逃命吧!”
孙卫红听不懂人话,依然用充满疑惑的目光望着吴希声。
吴希声拍拍孙卫红的小脑袋继续絮叨着:“走吧,孙卫红,你的家在山里,在大自然。我不忍剥夺你的自由!这三年多,我让你失去自由,已经很对不起你了!请你原谅我!”
吴希声一说到“自由”二字,嗓子眼就有些哽咽,眼里就有些湿润。因为他想起了父亲。他父亲是上海交响乐团的首席指挥,“文革”一开始就被打成“反动权威”,关进“牛棚”已经七个年头。父亲有家不能归,有病不能治,上不了舞台,被迫放下珍视如命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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