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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我们的诗友李不断地靠近我们想用他一米八的身体遮住风沙。李从不多语,他就像是从玛多县冒出来的一顶帐篷,试图让我们两个南方女子遮开码多县的风沙。
我们就这样走着,环绕着县城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回到了李安置我们的住处,在一个朋友家里,我们又寻访到了火炉,这些用牛粪团取暖的火炉,我们在果洛州府时已经体验过了,诗人斑果把他和另一个男孩的房间让给我们,在果洛州府里,堆集着一堆又一堆干牛粪团,在无限漫长的冬季里,他们就是这样把团团干牛粪抛在炉火中点燃,而我们也就那样学会了取暖。
在这里,玛码多县城的一只火炉旁,我们触摸着身体上滑落下来的风沙,咀嚼着吞咽着喉咙中的风沙,炉火渐渐地温暖了我们的四肢。就在这燃烧着火炉的旁边,我们开始在码多县城过夜了。这对于我们来说显然是一个无眠之夜,风沙依然在撞击着墙壁,无论墙壁有多么厚,我们都能听到呼啸之声。
终于,我看见海惠的日记本从她的被子上滑下来,睡眠的时刻已到,在呼啸声中,我躺下来了,这是一个呼啸之夜,它将给我们带来拂晓。第二天,夜色已经结束了,早晨的玛多县,像天堂般沉静,简直看不到风啸,风沙留下来的任何一种痕迹,这就是荒原之城玛多县。
我站在街道上,想遇到一个刚刚从夜色中醒来的人,我等了很长时间,看见了一个青年人骑着自行车,打着唿哨从我身边经过。我们开始出发了--朝着荒原的源头而去,越来越多的冰雪密封的道路像是使道路断裂开来,朝远处看去,荒原上出现了冻死的耗牛、羊群的尸身,接下来,一大群黑黝黝的人群出现了。诗人李告诉我们,他们是淘金人,每年春天,都将有二十多万淘金人涌进这片荒漠。他们冒着生命的危险寻访金子。许多年以后,我坐在电影院里接触了大量的美国好莱坞西部片,那些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只可能发生在世界的西部。
李告诉我们,有许多男人就在这荒原上冻死,或者病死,然而,依然有一批一批的淘金人奔赴这片荒漠之中。我们看到了源头圣泉般晶莹的泉水,这就是黄河的源头吗?远处,一只玲珑的白唇鹿在蹦跳着,它也许是我在荒原上看到的最为鲜活的生命。
夜,如沙粒般旋转着,又一次钻进肌肤,在我们的喉咙中颤栗着。听说玛多城已经迁移了,我在玛多县度过的夜,睡过的床如今在哪里呢?那些床啊床就在炉火边颤悠,而我此刻置身在西南边,在这个冬日的午夜,我想起了玛多的风啸,我想起了玛多的床。
过夜,意味着已经把身体放下来,把行襄和沉重的历史暂时放下来。我们的历史无疑应该放下来,在这一刻,我已经又一次开始澄明那段属于我个人史上的一段历史:风啸风沙朝着我青春的脖颈扬起来,我就是在那一刻,磨练出了我的历史最为动人的瞬间。当我把头转向荒原时,我的眼睛一片潮湿。正是在这一刻,我历史中的历史变成了我置身在玛多县寻找访到的床榻。
1987年 让他走,还是留下来?
抵达永胜县城的男友刚把门敲开,我就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笼罩着,也许是他的目光,他从广西柳州来,从一个那时候我十分陌生的地域,从铁轨上乘着火车而来,而当时,一个秋天,我刚从墓地回来,父亲刚刚在三天前被我们掩埋在深不测的泥土里,那是滇西的尘埃,棺材放下去时,连声音都听不到,而此刻,我正在凭吊,正在默哀,正在回忆父亲活着时的一切时光之谜。
而此刻,韦已经放手在了门上,他是第二次来永胜的,第一次来永胜把时,我们很快就陷入了恋情,一种裸露在明媚阳光之下的,不被时光所摧残的恋情。所以,韦第二次来,门一敞开,他并没有看见我脸上的那团乌云,也没有看见我胸前的小白花,甚至也没有看见我被死亡所摧残过的目光。这就是恋人韦所置身在激|情中的那一时刻,当他不顾我的目光中翻滚着乌云和无限的哀思,越过我目光的深渊之迹,扑到我面前低声说:“嫁给我吧。”我的手隐隐地摸索着,我的手摸索到了他身上的骨头和血液的红色,其实,我的手触摸到的只是他的手指,日后他必须成为画家、艺术家,因为他的手指纤长,因为他的手指柔软,因为人手指上的骨头弯曲或伸长都在触摸着万物的秘密。当然,也包括在触摸着我此时此刻的脸颊上一滴泪水的秘密。
他果真已经触摸到了那泪水,他弯下腰来,以更深的温存和无限的体贴靠近了我,他嗅到了我的气息,那环绕在我胸部的小白花的气息,所以,他慢慢地伸出手臂,他的手臂很长--当一个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