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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他人我曾经偷偷跑回去看过一次,新主人大概不喜欢花花草草,那后。庭中原本大片大片的‘云霞’早被拨了个干净,一株也没留下院子的格局也是大变了样,原本父王教我读书习字的蕴静轩,被同周围其他几间屋子一齐拆了,夷为平地,成了那些贵公子打马球的地方什么都不在了,没有留下哪怕一点儿念想。我的父王和娘亲,我自小长大的家,就这么什么都没有了”
他此刻的眸光是几近死寂的一片,她感觉得到他指尖在颤,用力拉起了他扣在案角的手,用自己的双手紧紧包住,用手心里的热意让他能暖一些。
他缓缓看了她一眼,继续说了下去:“后来,因为没有了家,没有了念想,我便也在安心在宫里住下。每日随蔚太傅读书、随萧女史学习礼仪,随卫将军练骑射我什么都学得很用功,因为我一直都记得父王曾经那么悉心地教导过我,他一定是希望我日后有出息的。”
说到这里,年轻的天子缓缓笑了笑:“就这样一直到了我十岁上,那时已读了不少书,渐渐懂了事,自己也会去想许多事情,对幼时那些往事就有了很多疑惑。直到有一日,很偶然地,在太医院一个隐蔽角落里,听到了五年多前的一段秘辛终于什么都明白了,明白了当年那日日赐给父王的是些什么药,呵呵”他忽地惨笑了起来“那是我亲自盖了玺的圣旨,日日送去的药呢”
听到这里,明黛蓦然心中一震——蔚明璋,以他的名义,鸩杀了他的亲生父亲!
“当年父王与娘亲送我入宫时,他们便明白的罢。拥立一个四岁的孩子,原本便是因为年纪尚幼,当傀儡最合适不过。因此,怎么可能还会让这孩子尚是年轻的亲生父母活在世上?所以,我走的那天,一向洒脱的父王竟紧紧拥着我,抱了许久许久也未不舍放开。而娘亲带泪的眼里,会是那般近乎死别的凄怆神情”
“我甚至想过,若是当年父王娘亲狠下心来,结果了我的性命。那样的话,他们便不会为人所忌惮,便能好好地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他的神色尽是哀切“可,他们爱我,胜过他们自己的性命许多的呀最后一次吃娘亲做的甜酿圆子时,她拥着我,在我耳边清晰地只说了一句话:‘昀儿,莫论如何,你一定要活着。’”
“可我自那以后,心中便再也不得安宁,夜夜梦里都是五岁那一年,看到的内侍们放进膳盒里的那只药碗,”他的眸光落到了案上“就是这样的影青缥瓷碗,绘了这样的祥云纹,一模一样的,到后来,碗壁上就成了父王的脸,娘亲的脸”感觉到他的身子都开始微微的颤,她伸臂揽了他的颈,紧紧回拥着他,让他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暖暖就这么拥着他
“这样的夜夜惊梦的日子过了许多年,直到黛儿你来了我身边,”他亦紧紧拥着心爱的女子,但,却觉得一股倦意袭上了心头,睡意愈来愈浓,但,在睡着之前,他在她耳边努力而清晰地说“我再不怕什么了,因为我知道,无论怎样,你总会陪着我的”
“倦了,便睡罢。”她轻声呢喃,既而他竟真的就这么沉沉睡了过去
明黛听着他入眠后渐稳的呼吸,眸光落向了案上那只影青的缥瓷药碗,素妆丽人紧紧地闭了闭眼——那碗药里,她自然不止加了甘草。
六年了,早已记不清这里第多少次对他下药。
如今,连她自己都忘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已可以这般不露痕迹地将他药晕。
景昀,你不问我的出身来历,不忌我的一身剑艺,甚至不追究我为何入宫六年,却仍未为你诞下一子半女?
就像当初,你明知我是混入宫中意图弑君的女刺客,却仍放心让我留在了你身边。
我知道,你信我。
但有时候,连我自己不知道,眼前情势,该如何决择?
她又闭了闭眼,然后,小心地半抱起他,动作极轻地放在了那张栎木镂雕的锦绣榻上。淡暖的光晕里,年轻的大郢天子得着极为安静而恬然,孩子一般舒开了文隽秀致的眉目,浓密的睫羽轻覆了眼睑,墨色的月牙儿一般
她为他把手脚仔细放平,一丝不苟地为他理好衣上的皱襞,连腰间缀玉的青绶也顺得整整齐齐如同天底下任何一个最温柔贤惠的妻子那般。
而后,天子宠妃在灯下展开了一方素帛,执了那案上的紫毫湖颖,开始动笔写信。只是极其不可思议地,那浓墨落在素帛上,待墨迹渐干之后,便渐渐成了空白一片,再看不到任何文字。
这素帛,是她已特意用药汁浸过的,日后,自然也要浸了药方能显出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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