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部分(第2/4 页)
“不知道,请领导明示。”
“看见你的被子了没?”他孜孜不倦地启发我。
“看见了,在地上。”
“知道为什么扔地上了吗?”看来他很爱玩这种拐弯抹角的游戏。我心里骂了一句“变态!”嘴上却还服服帖帖,“内务没整到位,”我解释道,“刚进班里,没来得及。”
他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有了这句他就可以将早准备好的腹稿一一展开,“没来得及?!你10点25进班,到11点30,一共65分钟你却连个床铺都没弄好?这是一个军人的作风吗?这是一个干部应有的素质吗?”
我盯着他的“一杠两星”的肩章听他训了15分钟,等他过足了嘴瘾满足了领导欲,才小心翼翼问道:“现在我可以回去整被子吗?”
“去吧,”副连长抬起那颗有些未老先衰的头颅,意味深长道:“小冯啊,刚来这地方,尽量谦虚。”
我回答了一声“是!”就转身出门,边走边在心里骂:还“小冯”,真他娘的把自己当首长了,哥们现在也是领工资的人了,再过三个月,我也和你扛一样的中尉衔了,得瑟个啥。
骂是这样骂,回到宿舍我还是认认真真把被子叠好,叠得整整齐齐像刀削出来的一般。
新的班级成员在下午开班务会的时候一一认识了,整体感觉死气沉沉,让人感觉这不是一个年轻人住的宿舍,而是一个孤寡老人院。气氛沉得我郁闷不堪。
更郁闷的还在后头。晚饭后的训练间隙,我倚在墙角里抽烟,被连长逮了个现形,他啥也没说,直接把烟头从我嘴里拽了出来踩在地上,再狠狠摁上几脚,走了。训练完毕全班就集合组织学习《条令》《条例》,“对冯牧云同志进行帮教”,连两年兵都举手发言批评我作风稀拉,训练不积极。
我当时就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骂娘了,再怎么着我也是干部了啊,你一个两年兵竟然教训起我来了?!后来我才清醒地认识到,在这里没授“一杠两星”之前你就是一个新兵蛋子——连一年兵都不如。每天起床就要打水拖地刷厕所,干那些老兵们不愿意干的活儿。
至于干部,授衔之前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认为罢了。
这种状况一直到三个月后我名正言顺当上“中尉”之后才有所改观。
这三个月,我感觉学到的比过去四年还多。在这里,没人会要求你做英文的阅读理解,也没有人管你是否能用高斯定理和矩阵变换,甚至你曾引以为荣的专业课也无人关注——因为专业压根就不对口。基层的干部和兵们在意的是你的被子是不是有棱有角,床单是不是纤尘不染,卫生打扫是不是无可挑剔;他们所关注的是你的队列动作是不是干脆利落,歌声口号是不是杀气腾腾,发言讲话是不是条理清晰;他们甚至更关心你的篮球怎么样,会不会出板报,拉歌的时候能不能顶上去。
我在此起彼伏的批评、嘲讽甚至谩骂中成长,成熟,受了三个月的委屈,终于完成了从“鸟学员”到“鸟干部”的转变。这三个月,周遭的兄弟,和他们身上发生的故事,如同一次又一次的地震,将我苦心经营的平静掀翻、摧毁。
九月初收到了“XXX工程团重大塌方事故”的通报,在通报的牺牲人员名单里,22岁的P大中尉排长李立剑(四眼大名)赫然在目,他的尸首被埋在青藏高原的某个不知名的山洞里,连军功章都无处佩戴。
接下来收到了喀喇昆仑山脉某边防哨所的来信:
冯子:
一切安好?现在还没有挂上“两颗豆”吧?嘿嘿,哥们早挂上了。
现在我坐在海拔8611米的乔戈里峰脚下给你写信,前面是绵延千里的皑皑雪山,头顶是蓝得不能再蓝的蓝天,乔戈里峰像刺破青天的长锷一样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这种美——总之为我没你那么好的文采,是形容不出来啦。老实说,就是你,也不见得能说得出来。每一个看到这种景致的都会无语的啦,极致,啧啧!
说了你也不信,要拍两张照片给你才好,但是这里压根就没有冲洗照片的地方。别说这里,就是再往下走上一天一夜也没有。
没有商店,没有饭馆,没有老百姓总之,除了蓝天,雪山和一个兵站几十个人,其他的,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冯子,告诉你一件够让你大跌眼镜(假设你有眼镜)的事。我刚来就领工资了,4917块,比你们下面高多了吧。看那厚厚一沓钞票扔在我手上,那叫一个兴奋呐。跟我住一起的排长比我出息多了,随手把钱扔床下鞋盒里,里面一百、五十、十块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