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第1/4 页)
夏立即就吓哭了,并且晕了过去。我也只是远远地隔着半个村子看着村人们把姨妈抬走了。他们拒绝了母亲把妹妹的遗体抬到家的要求,而把遗体抬到荒野中立即焚烧掉了。所以不但华夏没见过死后的姨妈,就是我也没见过。更别说她身上的大洞之类的。
“……华夏,你的记忆是你看过的姨妈的照片并掺和了你听到的村人们的描述所产生印象的混合。但这是被你的理想主义改版过的错误记忆,它并不是真相。而且姨妈也不是在疯狂的想象里要和代表着那个诅咒的幽灵决斗才爬上高压器的。事实上在那场大运动没结束之前她就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也就是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怀疑。她是在对理想的信仰完全绝望之下才去死的。”我用我的客观的记忆向华夏那充满了浪漫温情主义的错误记忆发起了进攻。姨妈的死对我和华夏的成长过程都起着重要的作用。我一直认为华夏不能认清事实真相的作法是形成她病态的优越感的主要原因。不能正确而清醒地面对现实,对华夏来说就无法真正地融入到社会里去,从而一直生活在虚幻的错觉当中,体会着错觉带来的幸福感。可是真实的世界早晚会来打碎这种虚幻的幸福,那么妹妹就会堕入到虚幻世界消失后生命无所适从的深渊。
“按你的说法,你们的姨妈是在你们出生以前就疯了,那么她就是对她的信仰绝望很久了,可是却在事隔多年后才自杀,这有点说不过去啊。”这一次是于阳向我提出了质疑。
“就是啊,要按华春你所说的那样,姨妈早应该死了。”华夏也说。现在于阳和华夏已经不知不觉地站在同一战线上反攻我了。
他们的反问又引出我对更深一层记忆的回顾。“啊,我想起来了。那是因为姨妈疯了之后,她的意识躲在疯狂的背后,躲过痛苦的折磨了。可是在死前几天,她忽然变得清醒了,或者说是进入了另一种疯狂状态。造成这一改变的原因是村里安装高压器的那天,那些村民们对她刺激的后果。那天是有人告诉姨妈那些不让她碰高压器的话,但那人说完那些话后,村里就有人说:你要碰它县里就来人抓你,把你抓走,关大牢里。你可别忘了,县里的人现在还要抓你呢。他们要跟你算以前的旧帐。姨妈就吓得够呛,也不知怎么突然就清醒了,一边大叫着别抓我别抓我,一边跑到大石头房子里把门紧紧地关上了。村人们看到这情景都哈哈大笑来着。可是他们不知道,是他们的大笑引起了姨妈对痛苦的过去的记忆。那记忆里有着姨妈作恶的清楚的记录,和要被抓起来的恐惧。姨妈在疯了之前就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懊悔不已,后来又加上了恐惧的心理,她就受不了忏悔和恐惧的双重折磨,没几天就自杀了。”
第二天(上)(18)
听完老校长的讲述后,我曾一度认为姨妈是从老校长逃到山里的那天就疯了。可是我们的母亲曾说过,姨妈那时虽然整天精神恍惚,可是并没有大喊大叫。现在想起来,姨妈一开始只是精神悒郁,后来才疯狂了。这个转变是在那场大运动之后,上面忽然又下了清队的指示。一时间在那场大运动中风光过的人都受到了打击。村里的人也把姨妈供了出去,说她在那场大运动中作恶多端,是隐藏在他们队伍里的敌人。姨妈听到这个消息后忽然发了狂。
“说姨妈因为受不了信仰的丧失而疯狂,是有可能的。但也不是你所说的那种意识到自己信仰的是完全错误的虚幻,因而对捉弄了她的信仰产生了那种反激地充满怨恨的痛苦的丧失。恰恰相反,姨妈是非常爱她的信仰的。她的疯狂正是因为那个大运动的结束使她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也就是说她所信仰的一切被硬生生地夺走了,她才受不了疯了的。说姨妈是对自己所做的事后悔而自杀,是更不可能的事。姨妈可从没有认为那场大运动中她做的事有什么不对。现在人们众口一词地说那场大运动是个灾难,可是对于像姨妈这样的人来说,它可是很有意义的呢。和姨妈藏起来的家谱在一起的还有一本《三字经》――可能那是姨妈小时候认字时用过的。姨妈在上面写了很多字呢,她舍不得毁掉,才藏起来的――那《三字经》有一页里用钢笔写着一段话,那段话还是半文半白呢。从那段半文半白的文字里倒可以看出姨妈受高祖父教育遗留下的影子呢。那段话写着:纵观如今天下局势若何?强者不强,弱者不弱。夫彼强者如今哀哀乞怜为阶下囚。弱者,生大勇气以抗昔之所惧之强者。浊浊乱世,控者不能控,受者不甘受。夫控制者为谁?盖有大勇气,乘乱世而起之者也。下面又用白话文写着:一个脱抬换骨的崭新时代来临了!姨妈可是怀着满心的欢喜振臂高呼着那个时代的来临呢。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