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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溜烟跑没影了。我没有哭。我放开华夏,一边没好气地催促华夏快走,一边在心里憎恨着。我憎恨我为什么会遭受到这样的待遇,我也憎恨那些村里的孩子们。在当时,我认为与村里的孩子们不共戴天的巨大的憎恨里还夹着对华夏的憎恶。那时我是那么的憎恶她,甚至怨恨爸爸为什么不像他说的那样把华夏丢掉。我一个人快步地走着,把华夏丢在后面。华夏在后面喊着:“华春,华春,等等我!……”我没理她。她扭着笨拙的身躯踉踉跄跄怎么也赶不上我。直到快到村里了,我才想起华夏没有和我一起回家妈是会骂我的。我这才返回去找华夏。走到村边那片荒地的时候,华夏一边用手抹着泪水唔唔地哭着一边慢慢地走了过来。我大声地斥责着吓唬她,让她不要哭。可她那次哭得特别厉害,怎么吓唬都不行,还是哭个没完。华夏哭着哭着,就仿佛那哭声被什么拦腰截断似的,忽然就不哭了。我顺着她惊恐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那个白色的幽灵从我的身后走了过去。就在那天我看见了姨母的死。也是在那天的夜里,我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听见母亲低声哭着和我父亲说话。……诅咒……应验了……两个孩子……华春……华夏……这些片言只语相继钻进我渴睡的耳朵。听见自己的名字我一下子清醒起来,就听父亲说:“要是真有什么诅咒的话就落在华夏身上吧。”“不能都让华夏受啊。不能都让华夏受!华夏已经够可怜的啦……”母亲像什么地方很疼似的绝望地哭喊着。接着,华夏也“哇”地一声哭着醒了。是母亲的哭喊声把她从沉睡中惊醒了。
第二天(上)(10)
不管父亲的愿望是不是出自他的真心,多难的命运却跟定了华夏。我们一家搬到县城之后,我和华夏也一同进了小学中学高中。高中毕业后,尽管华夏成绩优异,也没有大学录取她。再后来华夏仅用了两年时间自修完了大学课程。并且拿到了自考结业证。她也曾拿着那张结业证到处去找工作。但没有一家用人单位肯录用她。那段时间里,母亲在给大学里的我写的信里表明着对华夏的担忧。母亲担忧找工作失败会给华夏以灭顶之灾似的打击。然而华夏似乎对找工作的失败早有意料,虽一次次失败还一次次地去找,并且平静地接受失败。我们的母亲却经受不住一次次绝望的折磨,在我大学没毕业时就急病故去了。前年华夏不得不嫁到农村去的两个星期之后,父亲也因饮酒过量猝死。妹夫死后,华夏可以说是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乡下。我曾设想过妹妹的生活该是多么地可怜。她在村民们当中受到怎么样的排斥该。没想到她居然受到村民们的尊重与爱戴,受到那些小时候欺负过她的人的尊重与爱戴。华夏真是改变她小时候软弱胆小的性格了。看来在我上大学离家后的近十年里,华夏一定有过非凡的经历才使她的性格产生了本质的变化吧?现在,华夏大概已经忘记了她小时候受到的欺辱和可怜样,而以村民们的领袖自居起来。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我被头发遮住的额角上的伤痕也依然清清楚楚啊。
华夏来到厨房了。她依在门框上看着我。水红色的衣服把门框上的绿色也映的水灵起来。“他们在家庙前搭戏台呢。我要去看看。”华夏像在说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似地说,然后又向我发出了邀请:“一起去看看。”
我注意到她用的是命令似的肯定语气。“我就不去了,演戏的时候去看看倒可以。”
“华春你现在除了对你的那点可怜事有兴趣外真是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啊。”
华夏嘲讽地说。
“我去看看。”于阳说。他不知什么时候走进厨房了。
“那好吧,去看看。”我投降说。
地上的雪相当厚。天上的雪花继续零星地飘落着。看这架式就知道这雪下得意犹未尽,过不了多久,另一场大雪就会跟踪而至。天虽是灰的,可是因为有雪光四处照着,周围的景色反倒分外亮,白。四周像是压迫着村庄的群山,也在白雪迷朦中看起来离村庄远了好多,因而减轻了压迫感。整个村落像裹在一层厚厚的白棉花里。在这白棉花里高低不平地突起的,一朵朵蘑菇似的,那是村子里的房屋。房屋前立着高高的灯笼杆。杆上挂的红灯笼顶着白绒绒的雪帽子,把灯笼遮得只在下面露出点鲜红的底子。就是这点白雪中的绯红把村庄点缀得异常妖娆妩媚。
“雪橇真好。我开始还以为这地方用雪橇作交通工具是太落后的缘故。其实不是,这地方的雪这么厚,要是汽车的话根本就一步都走不了,还是雪橇行。”于阳感慨地说。
我们是坐在雪橇上行走的。在我们出门时,雪橇早就套好了。是村里人套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