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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吃两餐还不是过来了么,起初,一到晌午,肚子就叽叽咕咕,现在想听它闹,总闹不出啥动静来。”
她说完有时就会心地笑着,她根本不理会许连长是不是在听,她便自得其乐般又说起来。
当然,她的话题是不受限制的,信马由缰而来,又信马由缰地戛然而止了。之后,就听见她从缝纫机旁起身的声音,她蹒跚地来到厨房,揭开米缸瞅瞅,打开食品橱柜瞧瞧,最后来到水缸前一探,便往回小跑,嘴里细声地埋怨,虽然声细如蝇,她仍然会感到惊愕,因为许连长也已来到厨房,他拿起扁担,拎着俩空木桶眼直直地朝着压水井奔去。
街坊们都知道许连长打仗时非常勇猛,许连长的事迹是这样地在人群中流传:他伏在战友们当中,全然不当他们存在似的。那会儿,皓月就像一枚硕大的珍珠悬在半空。天边将要出现鱼白时冲锋号响了,他与战友们一齐跃出战壕,所有人都高喊着冲啊杀呀,可他就是一声不响地往前冲去,他的目标很明确,他必须跑到对面的山岗,他像一名运动员那样向着他的终点冲刺。他跑得很快,因此,他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第一个迎上了对面的敌人,这会儿,他仍然目不斜视,正盯着前方,并用手上的枪刺扎挑阻挡着他道路的敌人,而不顾左右刺来的敌枪,他似乎很不屑。当刺倒了正对面的敌人后,就踩着敌兵的尸体继续奔跑。
他的路线始终不偏不倚,脚下仿佛有条被画好了线的跑道,他就在这条跑道中央奔驰。但假如有谁挡住了去路,他便奋力地立即解决了这块挡路石。他始终不喊叫一声,在迎面如潮的敌兵中勇往直前,所以,在这条不足百米的跑道线上,他足足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到达了对面的山岗,恰恰也在这一刻,世界安静了,大地以一派祥和的姿态迎来了东方的曙光。
我十年前的一次回家看望父母亲,无意中问起许连长时,母亲说他已去世了两年。我之所以仍然会想起许连长是因为总会想起那段直到有一天,河东街人看见许连长挑起满满一担水,迅速地冲着他家的反方向急速而去时的普通却耐人寻味的场景。大家都在喊着:“许连长,许连长,你家在那边呢!”但许连长根本不理会街坊们的指点,健步如飞地离他家越来越远了,这一次,我才知道了他的老年痴呆症已经很严重。从此,每当他的这幕闹剧登场时,他老伴就会一边掉眼泪,一边气喘吁吁地跟随在他后面,呼唤着:“老许,老许!”
《抱石投江》
《抱石投江》
《抱石投江》是一出赣剧,是柳翠花的拿手好戏,不论演技还是唱腔,堪称一流。不过,已是几十年以前的事,现在吉安城这一带,已没多少人能记得当年观赏此剧的热潮及风靡一时,甚至包括柳翠花女儿一鸣惊人的绝唱,也统统地消埋于岁月的尘埃之中。
柳翠花女儿欢欢一直吵闹着想演她母亲的这出《抱石投江》,柳翠花死活不肯,用艺人的话——宁误一世,不砸一出。演戏最要不得的就是糊弄,否则多年积攒的人气和名望顷刻间烟消云散不说,那连柳翠花的戏班子,也就永远别想在此扎根立唱了。
欢欢上不了台,就暗自地偷着练,她的美貌和倔强性格立即博得戏班里一位唱小生为绝的王怜秋先生的青睐,当他发现欢欢无论晨暮还是寒暑,都风雨无阻地来到赣江边,深深地爱上了平素里喜欢舞枪弄棒的欢欢。过去他一直误会欢欢除了漂亮就是俗气夹身的刁蛮,没料到小女子毅力惊人,更胜任何以大丈夫自居的所谓刚果实则虚伪透顶的“男子汉”。
当然,欢欢得到心仪已久的白面书生王怜秋先生竟然向自己表白的爱意,她受宠若惊,更欣喜若狂,因为从此之后便有人能陪着她去江边练唱了。由于王怜秋的指导和帮教有方,欢欢的演技和唱腔已达到了能与她母亲相媲美的高度。有一次,就在当欢欢唱完《抱石投江》的唱词之后,江边一人突然大叫起来:“好!唱得绝,人更美。”
没等他俩明白过来,他们已被刚才叫好的那人所吩咐的家丁给绑得结结实实。
王怜秋骂道:“南霸天,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做什么!”
南霸天笑了笑哼起唱腔:“爷看上这妮子,要纳她为妾。”而且,他把江边当作舞台走起了台步,接着他又唱:“然后——”
欢欢叫道:“然后怎么着!”
南霸天用手一指王怜秋:“你这负心汉,我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他居然唱起《抱石投江》里的唱词。
欢欢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别为难王怜秋先生,另外,我还有一个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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