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枕槐安(第2/3 页)

恰逢琴师拨弦转调，暧昧的气氛被灵动悠扬的琴声烘托得恰到好处。

&esp;&esp;正当他暗叹俘获公主的心竟是这般轻而易举时，薛棠的转变出乎他意料——她蹙了蹙眉头，神情变得漠然，下颌扬起，目光透着高高在上的疏离冰冷。

&esp;&esp;反感之意，显而易见。

&esp;&esp;她傲然离去，文疏林的笑容滞住了，周遭那些奉承他的话变得模糊不清，只觉得耳鸣发胀，脸颊滚烫。这样的窘迫，似曾相识，过去不堪的画面浮现眼前——那是他最落魄的时候，穷困潦倒，捉襟见肘，他想用自己的墨迹来换饱腹的馒头粥菜，没想到遭店家百般嫌弃，说他的破字烂画连烧火的柴禾都比不上。

&esp;&esp;吃了瘪，他的心情大跌谷底，意兴阑珊，却还要强颜欢笑地和众人推杯换盏，他心里郁堵，五味杂陈，一个恍惚，竟碰翻了桌上的酒壶，洒出来的酒水湿了他一身，十分狼狈。

&esp;&esp;他更加郁烦了，随意换了身青衫，直至宴会结束，仍是心情低落。就在他欲要离宫之际，忽地被人叫住。

&esp;&esp;“文公子。”

&esp;&esp;他转头看去，顿感讶异，唤他之人竟是公主的贴身侍女。

&esp;&esp;符采深意道：“公主有请。”

&esp;&esp;回想起薛棠不悦的神情，文疏林仍感惶窘，对于莫名其妙的邀请，他一头雾水，正要开口询问时，符采已经迈步前行了。他只得茫然地跟着走，小心翼翼地绕开巡卫，穿过晦暗的幽径，来到玉露池。

&esp;&esp;只见薛棠寸缕未着，正闲适地沐浴在泉水中等他。

&esp;&esp;他不禁想到了那句诗：

&esp;&esp;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esp;&esp;在这里，他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情爱，尝到了鱼水之欢的快乐。

&esp;&esp;一切自然而然，径行直遂。

&esp;&esp;在她的帮助下，他深谙皇帝喜好，提前知晓朝中形势变化，并顺利成为宰相谢雍的学生。

&esp;&esp;同时，他也明白了公主态度大变的原因——冯鉴青，那个她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esp;&esp;两人年龄相仿，身形背影近乎一模一样，若穿着相似的衣衫，很容易被人认错。不过两人只是外形相像，气质却截然不同。

&esp;&esp;世人皆说冯鉴青似雨中青莲，亭亭净植，清雅绝尘，生来宽仁谦善的性子，赋予他慈悲圣洁的神性，更添和净秀美；而文疏林似月下白鹤，孤光自照，骄矜倨傲，恰逢少年得志，意气风发，落拓不羁，优越的皮相与含情的眉眼相辅相成，尽显风流韵致，潇洒疏狂。

&esp;&esp;两人各具风姿，不分高下。不过，相较于无权无势，寒门出身的文疏林，世家大族出身的冯鉴青更有名望。

&esp;&esp;出身始终是他的一个心结，这是无法改变的。他本就低冯鉴青一等，又被当成他的替身，心有不甘，忿忿不平。尤其是当他得知冯鉴青拒绝了公主的爱意，心中更是愤懑，如果换作是他，他绝不会为了仕途而抛弃心上人，甚至会带她私奔……

&esp;&esp;大不韪的念头一冒出来，他诧异不已，更令他匪夷所思的是，这样的想法并非出自道德礼义，而是源于一种无法言喻的怜悯。

&esp;&esp;他极力去克制这份“怜悯”，可越是压抑，便越是强烈。

&esp;&esp;他沮丧极了，不甘心与她只是床笫之欢并非权欲熏心，图谋更多私利，而是……

&esp;&esp;他动心了。

&esp;&esp;当他意识到这份情感时，已是覆水难收。

&esp;&esp;文疏林常常疑惑，她真的喜欢冯鉴青吗？若心有所属，怎会与其他男子私相授受，翻云覆雨，甚至享受其中？

&esp;&esp;他只能借此来慰籍：或许她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尚未觉察，总有一天，她会意识到的。

&esp;&esp;可靠近烈火，怎会感受不到温暖？爱与不爱，太明显了。

&esp;&esp;他看不透她。

&esp;&esp;正如现在她在帘后，缃黄色的罗帐映着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