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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缓缓睁眼,眸中遍染世俗的烟尘,她静静地唤道:“素玉。”
我由阴暗之处闪出,纵身一跃,已踏窗而去。
火光四起,绵延天际。
须臾之间,昔日辉煌炫丽的万象神宫已是萎如沧海,猎猎风中,弥漫着火的炙热与血气的腥味。。
“哈、哈哈……”清远大师凌虚而立。,赤足散发,白衣依然胜雪,他猖獗地笑着,那笑声如来阿鼻炼狱般诡异,寒透心脾。
他确是疯子。
一个失掉情感的疯子。
我手中的剑,撒落,拾起,又撒落,又拾起。
剑出如龙吟,白衣染血,美如天人的完美容颜就此被荒凉刺目的火光抹杀。
诡异的仇恨与彻骨的愁憾,这个疯子的情感,我看不懂。
陛下听闻清远大师的死讯,双眸微暗,而后倏地清亮,将隐约倦意都掩作了无形。
清远大师与陛下的过往便如此湮灭于光阴之中,再也无关爱恨。
治国之道,首在用人。
酷吏终结之后,陛下便大开科举。
大周的科考分为常科与制科,陛下亲自前往殿试,及第者即为天子门生。
年方弱冠的张说文笔俊丽,词锋如刀,大胆地直指陛下重用酷吏之弊。陛下丝毫未恼,却深爱其才,钦点对策为天下第一,当即拜为太子校书。
陛下持笔的手沉稳有力,御笔落处,墨迹淋漓,凌厉如惊雷,掌控着无数读书人的命运,也掌控着天下。
张若虚的一首《春江花月夜》孤篇横绝大周,“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晨起新凉,水窗半敞,扇底微风,桃花妖娆,无声喧嚣,万般旖旎。
花影疏斜间,有二人惊艳流连,他们皆温润如玉,翠萍白衫,绰约生碧,潋滟春光映在眉心,白玉似的面庞比春色更为动人,他们便是陛下近来极其宠爱张昌宗与张易之。
这半年来留宿陛下寝宫的男子,几乎夜夜不同,只是他们翌日便被遣出宫去,唯有张氏兄弟,一留便是数日。
张氏兄弟是故宰相张行成的族孙,贵介公子,俊雅温文,风流蕴藉。
陛下开始与他们夜夜笙歌宴饮,觥筹交错嬉闹戏谑,丝竹之乐不绝于耳,醉生梦死。
暗夜无边,压得尘世连影子亦不能见。
尘世的伤害不时伺在暗处,在不经意时,突然跳出来提醒我的天真,并无情地刺痛我。
我依然手按利剑,垂首立于窗前树下,安静得如同夜色。
月华似水,清辉遍地,二张颓然醉倒,陛下白裳披身,宛如天边流云,素颜散发,静静地于幽深的大殿徘徊游离。
她似一缕荒野孤魂,寻不到归途亦无处可去,空荡的寝殿愈发显得旷寂。
我知道,陛下从未真心欢喜过。
太平公主偶有入宫相陪,陛下亦只是轻舒眉头,难得有笑,她将一切皆从容地隐藏在皮相的之后,不再让人透悉分毫。
抑或有一人,是例外。
狄仁杰静坐案前与陛下对弈,一身碧绿青裳一如水色,温润如玉,淡定若水,锋芒似剑。
“当日来俊臣奏你谋反,你为何要认罪?”陛下一手支颐,一手执子。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狄仁杰微微垂首,落子极快,仿佛每一步早已预定,“臣若不认罪,恐怕早已冤死狱中。”
“你有出世之心,敢为天下言。”陛下侧首轻笑。那时狄仁杰被诬下狱,虽是无罪,却仍被贬逐降官——骄傲的帝王从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失,“怀英,你莫非是哀怨:明主难期空负高才,奸佞当朝报国无门?”
“自然不是。陛下开科举,天下名士英雄皆来,何愁报国无门。”狄仁杰轻轻摇头,叹道,“既有了功名利禄,怕是再不会有人行谋逆之事了吧?”
“世事皆知,向来人生定是乏味的吧?”陛下微微蹙眉,面上却露着笑,“春秋战国,秦王欲霸天下。谋士商鞅三次献策,从帝道、王道一直谈到霸道。行帝王之道,循序渐进;行霸道立竿见影,国富民强。秦王没有耐心,于是推行霸道,秦朝十五年而终,后世皆引以为鉴。”
“陛下初登基,天下未稳,逆境中方更见奇谋妙计,耳听八方,眼观四路,不放过眼前一丝一毫的细节,敌人一有空隙就立刻扑上,扭转局势。如此对手,可怕。”狄仁杰悠悠笑着,手中一子迟迟不罗,“如今,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