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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司空的声音遥遥传来:“答应义父一件事。”
阿史那勃格没有问是什么事,点点头。
李司空嘴角微挑,还是义子听话。
“你以自己的姓氏立誓,将来要是噩耗传到齐州,太原这边让你回来奔丧,你不能回来!”
阿史那勃格浑身僵住,愕然地扭过头。
义父这话的意思是,将来他去世的消息传出,太原的宗族肯定会召自己回去,届时,接掌河东军的不管是李承业还是其他人,第一个要除掉的人就是自己。
所以,义父不许他回去奔丧。
阿史那勃格没看到李司空的表情,因为李司空早已经背过身去。
他背着双手,厉喝:“立誓!”
声音冷淡。
阿史那勃格抹了一下眼角,忍住落泪的冲动,跪下,砰砰几声,额头都磕破了。
“是。”
他哽咽道。
……
这年秋天,李司空义子阿史那勃格设下埋伏,欲纵火烧死周嘉行,举世震惊。
李司空立刻和义子划清界限,将其驱逐出河东。
阿史那勃格只带了两三千人,在义兄弟们的冷嘲热讽中,赶往齐州。
而周嘉行不知所踪。
……
消息传到九宁耳朵里时,她刚刚沐浴出来。
多弟吓得脸都白了,展开干爽的袍衫披在她肩膀上,忧心忡忡地道:“周使君不会真出事了吧?”
九宁眼皮轻轻抽了几下,忽然觉得心跳如鼓。
她让侍女取来舆图,纤长的手指在布帛上滑动。
怎么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122章
草原上的冬天总是来得格外早; 前几日还是烈日当头,晒得人头晕眼花,转眼间铅灰色重云一层层笼下; 风雪即至。
一马平川的茫茫原野上; 身披银泥色氅衣的卷发青年骑了一匹黑马; 在几千亲卫的簇拥下; 头也不回地驰出土城。
无人前来相送,身后唯有旌旗猎猎飞扬的舒卷声。
朔风迎面刮过来,卷起阿史那勃格的衣袍; 他望着眼前茫无涯际的草原,就如置身汪洋大海中的孤岛一样; 看不见自己的来路; 也看不见自己的归处。
身在异乡为异客; 他在这片土地出生、成长; 只因为血统原因,注定永远都无法融入么?
不能回头。
他狠狠夹一下马腹; 迎着苍凉的夕晖晚照,驰向远方。
一盏茶的工夫后,天已经完全黑透,铅云压得极低,鹅毛大雪撒落下来,簌簌有声。
一行人默默冒雪赶路; 没人出声抱怨或问询; 掉队就代表会被彻底抛下。他们结伴前行; 如一群流浪的孤狼。
第二天他们终于找到休憩的地方,短暂的修整过后,继续赶路。
齐州、青州局势复杂,当地还有割据一方的残存势力,没有人保证他们抵达齐州时等着他们的是什么,没有补给,没有援兵,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十天后,行进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人群中爆发出饱含恐惧的惊呼声。
副将飞驰至阿史那勃格身边,指指河对岸,声音发颤:“阿郎,你看前方……”
阿史那勃格勒马山崖前,眺望河对岸。
夕阳西下,即将封冻的河面折射出一道道璀璨霞光。远处早已被白雪覆盖的群山亦被夕晖映得艳红,山峦起伏连绵,似盘龙卧虎。河岸南面的水泽中,玄色旗帜被风扯得刺啦啦作响。丈高的荒草丛中,透出一抹抹整齐的鸦色——那是士兵身上的甲衣,他们排成整齐的队列,手执长|枪、大刀,红缨如血,杀机毕露,身影几乎和周边融为一体。
这支队伍早已等候多时,他们埋伏在河岸边,等的就是自己。
副将冷汗涔涔,语无伦次:“到处都是……漫山遍野都是……他们军容严整,打的是节度使的旗帜,一定是周使君的人!他们肯定早就跟着我们了!之前他们不现身,等我们人疲马乏时才出手……跑不了,跑不了啊!”
阿史那勃格沉默了一会儿,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他的部下纷纷勒马。
风声鹤唳,一片肃杀。
阿史那勃格拨马,走到阵前,缓缓拔出腰间佩刀。
他不可能背叛义父,即使他才刚刚被义父逐出土城。
此处波澜壮阔,山河雄壮,葬身此处,倒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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