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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在经历了几年的“恐怖小说”写作之后,他又开始绕过类型小说,进入更纯粹的文学叙事,去叙写死亡及其所有跟生命相关的事物。尽管重新涉入这个领域,但他已然扩展了我们对乡村经验的感知空间。在死亡叙事的某个终端,文学的生命正在艰难地苏醒。
二○○五年三月五日写于上海莘庄
黑子的惨叫
黑子对夜晚的恐惧与日俱增。
夜晚的来临对他而言是种深重的灾难。他只要一躺在床上,闭上眼,就会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的声音。那是继父撑船佬和母亲干那种事情的声音。残酷的声音无情地强奸着六岁的 黑子的耳朵。
他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流淌下来。
这是春夏之交凄苦的深夜。
黑子在极端的折磨中想念着已逝的父亲缓慢地进入了梦乡。
他看见滚滚的江水中父亲露出了头,他听见了父亲低沉的呼唤,那呼唤声犹如呜咽的江水。父亲的身体渐渐地浮出了水面。父亲神采飞扬地踏着波涛笑容满面地朝黑子漂移过来。黑子焦灼地唤着父亲,他张开了双手,他急切地想朝慈爱的父亲扑过去,可他的身体无论怎么使劲也动弹不了。……突然,天昏地暗,恶浪滔天,父亲被一个巨浪打了下去,再也没有浮出水面。黑子凄厉的惨叫声穿越层层叠叠的恶浪和乌黑的天宇。那是一个孩子撕心裂肺的惨叫。
就在这时,炸雷般的吼声让黑子在噩梦中惊醒:“小兔崽子,你鬼叫什么!再叫老子就扭断你的脖子,把你扔到大河里去喂鱼!”
撑船佬粗暴的吼声让黑子猛地坐起来,在黑暗中,他看不清撑船佬的脸面,但他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凉穿透了他的心灵。他惊恐极了,他在极度的无助之中真的害怕撑船佬会扑过来扭断他的脖子。
他战栗着缩到了床角。
撑船佬沉重的脚步声离去了。
黑子的泪水漫出眼眶,漫过无边无际的黑夜。这时,黑暗中一只手伸过来,把他拽了过去。他被苦难的母亲紧紧地搂在怀里。母亲温热柔软的胸怀让他一下子记忆起了那场吞噬他父亲的洪灾之前的幸福时光。他不敢哭出声,母亲感觉到了他的颤动,黑子也感觉到了母亲的颤动。他甚至还听到了母亲成串的泪滴落在他身上的声音,那声音竟也像炸雷。
母亲在那场洪灾之后,带着黑子一路行乞来到了曲柳村。她和孤身一人的四十多岁的撑船佬结了婚。这对于奇丑无比的一身蛮力的撑船佬而言,无异于白白捡了一个宝贝。可对黑子而言,他陷入了一种无边无际的苦难和恐惧。
母亲出去了。
黑子一个人还要在黑暗中坚持到天明。
他不敢入睡。他怕一入睡就会梦见死去的父亲,他怕继父一上火真的把他的脖子扭断了扔进大河里喂鱼。
黑子在曲柳村过着难熬的日子。
无论他走到哪里,歧视的目光和羞辱的话语都会让他无法抬起头。他低着头孤独地走在曲柳村的时候,他就像一个小老头儿,他大大的脑袋耷拉着,又瘦又矮的身子似乎承受不了那颗大头的重负。有时会有一群小孩子跟在他的身后,用土坷垃或者小瓦片扔他,用极恶毒的话语谩骂他,那时,他就感觉自己是一只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人人喊打的耗子,有种无法藏身的感受。
他仓皇地路过曲柳村孤老太婆赤毛婆婆家门口时,他会闻到只有在寺庙里才能闻到的那种焚香的浓烈气味。
他偷偷望一眼,看到满脸皱皮白发苍苍枯槁的赤毛婆婆坐在蒲团上,浑浊的老眼空洞无物。他心中一惊,赶紧跑开了。他不知道赤毛婆婆究竟活了多少年,她就像一盏即将耗尽燃油的油灯,只要有一丝微风就可以让那微弱的火苗熄灭,她内心里又不想让那微弱的火苗熄 灭。
赤毛婆婆就那样坚韧地活着,那微弱的灯火直到黑子十八岁离开曲柳村的那年,才依依不舍地平静熄灭了。
在曲柳村,第一个和黑子亲近的人恰恰就是赤毛婆婆。
那是个午后。
黑子百无聊赖地在曲柳村游荡。
阳光刺眼。
在一棵乌桕树下,他往很远很远的山那边眺望,一只黑鹰朝那远方飞去。黑子心想,假如他能有一双翅膀该有多好,他会从曲柳村起飞,远远地飞走。
突然,传来了狗的叫声。
他看到一只半大的狗在和一只老母狗调情。他觉得有趣,他坐在了乌桕树下,看着那半大的公狗和老母狗调情。公狗永远是公狗,尽管他的身体只有老母狗的一半大,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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