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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却不在上述诸点、石造及其年代等,主要的却是他的式样与原先的居庸关相类似。从前居庸关上本有一座塔,但因倾颓已久,无从考其形状,不想在平郊竟有这样一个发现。虽然在《日下旧闻考》里法海寺只占了两行不重要的位置,一句轻淡的“门上有小塔”,在研究居庸关原状的立脚点看来,却要算个重要的材料了。
由八大处向香山走,大约三、四里路程,马路从一处山口拐过去,路边的山坡上,两座小石亭引起了林徽因的兴趣。小石亭的位置,面朝着对面的另一个山口。那个山口叫做杏子口,满坡的杏树正挂着累累青果。在三四十尺深的山沟中,一条蜿蜒的山路从石缝里爬出来,两旁对峙着两座高山,一出口则豁然开朗,一片海似的平原铺展开去,浮出孤岛一般的玉泉山。小小的杏子口,俨然成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隘。
两座石亭立在相对的山坡上,好像两座石龛,分峙两崖,虽然不起眼儿,却有一种超然的庄严。
他们下了车,拎起照相机,爬到山坡上。眼前的石龛只是几块青石砌成的,仿佛是一座初民时期的雕塑,它漫不经意地被岁月搁置在这里,好像两个穿着旧棉袄的山民,相互对望着各自的风景。
从山坡上望下去,那条刻着几百年车辙的杏子口石路,一个个泥人大小的山民,挑着担子蠕动着。间或有一个戴鬓花的老太婆,挟着黄包袱,往这山口上慢慢爬动,也许是到这佛龛上来烧香的。
石板路上,一串骆驼正一个跟着一个穿过杏子口,驼铃叮咚,四面群山显得更加幽静。
林徽因这样描述她所见到的石龛:西边那座龛较大,平面约一米余见方,高约二米。重檐,上层檐四角微微翘起,值得注意。东面墙上有历代的刻字,跑着的马,人脸的正面等等。其中有几个年月人名,较古的有“承安五年四月二十三日到此”和“至元九年六月十五日□□□贾智记”。承安是金章宗年号,五年是公元1200年。至元九年是元世祖的年号,元顺帝的至元到六年就改元了,所以是公元1272年。这小小的佛龛,至迟也是金代遗物,居然在杏子口受了七百多年以上的风雨,依然存在。当时巍然站在杏子口北崖上的神气,现在被煞风景的马路贬到盘坐路旁的谦抑;但它们的老资格却并不因此减损,那种倚老卖老的倔强,差不多是傲慢冥顽了。西面墙上有古拙的画——佛像和马——那佛像的样子,骤着竟像美洲土人的TOTAM-POLE。龛内有一尊无头趺坐的佛像,虽像身已裂,但是流利的衣裙褶纹,还有“南宋期”
的遗风。
台基上东边的一座较小,只有单檐,墙上也没有字画。龛内有小小无头像一躯,大概是清代补作的。这两座都有苍绿的颜色。
台基前面有宽二米、长四米余的月台,上面的面积勉强可以叩拜佛像。
南崖上只有一座佛龛,大小与北崖上小的那座一样。三面做墙的石片,已成纯厚的深黄色,像纯美的烟叶。西面刻着双钩的“南”字,南面“无”字,东面“佛”字,都是径约八十厘米。北面开门,里面的佛像已经失了。
这三座小龛,虽不能说是真正的建筑遗物,也可以说是与建筑有关的小品。不止诗意画意都很充足,“建筑意”更是丰富,实在值得停车一览。至于走下山坡到原来的杏子口里望上真真瞻仰这三龛本来庄严峻立的形势,更是值得。
林徽因很仔细地画了素描,又落落大方地坐在杏子口北崖石佛龛的门口,把那件蓝上衣披在肩上,让梁思成为她拍照。
林徽因问梁思成:“你看这个佛龛像什么?”
梁思成说:“它很抽象,好像什么都像,又好像什么都不像,也许它只是一个符号吧。法国的郎香教堂像一艘驶向远方的大船,又像一顶荷兰牧师的帽子,也像祈祷合掌的双手,它们不是一般地实现了建筑的物质功能,而且在精神上、艺术上给人以强烈的象征性,建筑美的本质特征在于抽象,从广义上讲抽象就是象征。这两个佛龛,可以说它是扣在山顶上的僧帽。”
林徽因说:“不能孤立的看这两个建筑,它是整个山的一部分。在这个山口上,唯其朴素奇特,才能显示宗教的征服,这是蕴含在自然中的达观和庄严。”
平郊建筑的考察,唤起了林徽因特殊的审美感觉。1933年11月,林徽因、梁思成、莫宗江又到河北正定的兴隆寺、阳和楼、开元寺钟楼等10余处宋辽时期的古建筑考察。
在她的眸子里,没有一块石头是冥顽不化的,而她的酬报便是那无穷的建筑意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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