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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后来怎么就去了台湾呢?”我以前看过一本书,写的是志愿军战俘的事情,对遣返战俘过程中的斗争问题还知道一点儿皮毛。
老人看着我笑了笑,但眼神里飘过一丝不安。他想了想,说:“在战俘遣返时,我原来是选择回国的,但没曾想在战俘营里遇到我在黄浦时的同学丁维一。当然,他不是战俘,他是台湾国民党派到战俘营做思想工作的,目的是动员战俘们到台湾去。我经不住他的劝说,就到台湾去了。”
“对于去台湾这一选择,你后悔吗?”我问。
“我觉得没什么后悔的,毕竟我没有离开自己的国家,在台湾是为中国人做事,在大陆同样是为中国人做事。抛开意识形态,我认为没有什么两样。”老人非常坦然地说。
“不好意思,我还想问一个问题。”我没在意吴书记不满的眼神,也没在意赖群力抱怨的表情,抢着说。我知道向一个初识的老人问太多的并且有点儿敏感的问题应该是非常不礼貌的,但出于对他们当时内心想法的好奇,我没法控制自己。我问:“那甘光忠为什么没有随你一道去台湾呢?”
“我当然想带他一道去台湾,但他死活不肯,他说家里还有媳妇等着她,他不能将她抛下不管。作为一个真正的人,是应该讲情感的。所以,对于他的选择我最终没有反对。在分手的那一天,我们约好,一定得想办法见上一面,否则,不管遇到多大困难,受到多大的打击和屈辱,都应该坚持活下去。菩萨保佑,我们都活到了这一天!”老人说着,双手哆嗦着在胸前虔诚地合上十字。
看着老人万分庆幸的表情,一股莫名的酸楚突然涌上我的心头。趁吴书记与老人谈他在台湾的生意的时候,我默默地站起来,出了院门,背靠着那辆丰田面包车,点上一根烟,漫无目的地看着远处的山川田野。老人刚才最后那句话,让我想起前一阵子看的一篇文章,说的是麦克阿瑟在美国战列艘上接受日本人投降时,他在受降书上签字时共用了六支钢笔,第一支和第二支,送给了在巴丹战役中向日本人投降的美国将军温赖特和英国将军帕西瓦尔,其余在四支分别送给他的夫人、美国政府档案馆、西点军校和中国受降代表徐永昌将军。麦克阿瑟向那位投降的将军送笔主要有三层意思:第一,表彰他在巴丹战役中顽强战斗的精神;第二,感谢他拯救了几万美军的生命;第三,表彰他在战俘营中带领众多的战俘坚持活了下来。看了这篇文章,我为麦克阿瑟,不,或者说是美国人的价值观而震撼不已。反观我们自己,我们的价值观又是什么呢?我记得,在朝鲜战争中,志愿军被俘的人数有一万多人,在战俘遣返时,他们大多数选择了回到祖国的怀抱,不谈他们在被俘前或者被俘过程中肯定存在的许多可歌可泣的业绩,单就他们毅然选择回到祖国怀抱这一崇高境界,也足以让后人高山仰止。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们不敢侈谈国家或者社会对他们有多少褒奖,就是他们的名字又有多少人能够记得呢?
我们不是为那些战士在敌人炮火中活下来感到庆幸,也不是为他们在残酷的战俘营里能够活下来感到庆幸,更多的是为他们能够在历次的运动和社会上那些鄙视的眼神中活下来而感到庆幸!
在一连扔了三个烟头后,陈强招呼我吃饭的声音才将我从沉思遐想中唤醒。
甘光忠确实是一个能干的人,才一会儿功夫,他竟然能在这偏僻的地方弄上一桌子菜。当然,这些菜都是就地取材的。有他自制的盐蛋、皮蛋,有腊鱼腊肉,还有一大盘野猪肉。也不知他让那个满伢的小男孩想的什么办法,在短时间内竟弄来好几斤活蹦乱跳的“出水烂”,用大蒜作配料,烧了满满一大盆。至于青菜,一看都是自家菜园子里种的,香椿炒鹅蛋、香菜煎田螺,还有一种我叫不出名字并且有生以来从未吃过的青菜,是合着青椒炒的,吃在嘴里脆脆的。甘光忠告诉我,这菜是用南瓜尖炒的。酒是甘光忠用高粱自己酿的,纯厚,可口,味长。难怪严一行喝了第一口,就连呼:“土茅台。”
十来个人,将从屋子里搬出的那张八仙桌围坐得满满的。
大家举杯之前,甘光忠端着酒杯突然站起来,说:“各位领导,请原谅我这第一杯酒不敬你们,而是敬给我与我的老首长在朝鲜战场上牺牲的那些战友们。”
他的这一提议谁能够反对呢?他与台湾老人从酒桌上下来,径直走到院子的东北角上。没曾想,甘光忠竟在那儿摆了一个香案,一只方凳上放一只瓷碗,碗里盛半碗泥土,泥土上插着几支已经点燃的檀香。淡淡的青烟若有若无地在四处飘散,沁人肺腑的檀香味在清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