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页(第1/2 页)
孟重光眼望着一豆歪斜在地上、行将熄灭的烛火,张开嘴,发出低低苦笑:——师兄说要谈,可又有什么好谈的呢。开诚布公地谈了,不过是徒增师兄的烦恼,那些黑暗沉重的、充满粘稠污秽的记忆,孟重光舍不得让它们去玷染师兄分毫。经过一场没头没脑的摔砸,孟重光疲惫已极,他倚在榻边,仰望着鲛绡所制的帐顶,倦怠地想,师兄体质寒凉,受不得夜露,待日落之前将这满地狼藉收拾好,再让师兄进来罢。这般想着心事,他竟渐渐生了倦意,合眼睡了过去。室内门窗俱闭,那垂挂的淡色鲛绡竟被一阵微风掀动,纱飞如舞。而在透明的梭纱间,徐行之的分·身虚影立在了床前,环顾了四周后,轻声嗔道:“……小败家子儿。”若不是先叫来常伯宁、以言语哄得孟重光放松了警惕,他怕是不会轻易着了自己的道。徐行之弹一弹手指,收回指尖上缠绕的无形光丝。这是由瞌睡虫炼化的宝器,能催人入深眠,轻易不会苏醒。瞌睡虫此类活物,本不需炼化便能使用,但由于徐行之实在接受不了收纳几只会动会爬的蠕虫到自己的扇中,只能多费些心神,交与旁人处理好,再为己所用了。他并不管一殿的狼藉景象,于榻侧坐下,抚一抚孟重光额头妖印。那地方对孟重光来说敏感得紧,只是随手一触,便惹得床上人浑身一缩,把苍白的脸埋入软枕间,似是在逃避什么。徐行之微叹一声。既然孟重光不肯对他敞开心扉,那他自己寻个缝儿推门进去便是。心头之伤哪怕再痛,也不能一味捂着不治不疗。徐行之不喜欢让冗余的事情阻拦在自己与孟重光之间,更不希望孟重光只身一人背负太多本不该由他背负的东西。徐行之仍记得在蛮荒时,自己试图探其识海,却险些被那浩瀚如海的悲伤没顶。在徐行之记忆里的那个孟重光爱笑爱闹,无所顾忌,不为万丈红尘所困,不为千条俗规束缚,是个自由恣肆、天真有邪的孩子。……至少他不该是现在这样的,深沉忧郁,仿佛背了一整个世界在身上。徐行之抒出一口气,俯下身来,将微冷的额头贴至他额头妖印之上,自言自语道:“重光,让我看看,到底怎么了。”……孟重光从床上猛然惊起时,夜已至深。门外凄风呼啸,闷雷滚滚,从黄昏到现在,竟是落了半夜的豪雨。起始孟重光总觉得心间空落落的,记忆里凭空多了一段陌生的空白亟待填补。他捂着睡得发热的脸颊,直着眼睛思考这片空白源自何方。过了很久,他才恍然。……他竟没有做梦?在师兄陪于身侧时,孟重光发梦魇的次数会减少一些,然而多数时候他还是无法摆脱这跗骨之蛆似的心魇折磨,唯有在惊醒过来后拥紧徐行之,甚至无理取闹地开始一场索要,才能确证怀中人非是他的幻梦一场。徐行之蛮荒之旅伊始,做的几场怪梦,也均是孟重光难以抑制心中冲动,从而犯下的孽事。待分清此处是何处,今夕是何夕,孟重光连鞋履都顾不及穿,赤脚就踩过一地碎片,急急朝外赶去。孟重光上衣领口略有些松垮,心口处更是有些奇怪的烧灼感,可师兄还在外面关着,他哪儿还顾得上这些?他猛然拉开殿门。空气中隐有腥气,不知是源自于被淘漉一遍的泥土,还是土内遭受淹泡的蚯蚓。果然,徐行之还等在殿外。他倒是没亏着自己。若是在这等天气下还不知好歹,以天为盖地为庐,怕是会冻死。于是他把“闲笔”化了一床厚实的被褥,大剌剌躺卧在冷风穿堂的回廊安睡,丝毫不顾殿外有没有弟子往来。可以想见,明日风陵又少不了闲言闲语了。——师父被师娘驱出殿外淋雨,无奈只得自打地铺,惨绝人寰,骇人至极。不知是不是受寒的缘故,徐行之露在被外的半张脸苍白得惊人。孟重光气得直咬唇,一声不吭地上前去将那人打横抱起,踢开被风吹得一开一合的殿门,向内走去。一离了暖洋洋的被窝,徐行之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他也不急着下地,笑微微地窝在孟重光怀里,跟他打招呼:“……醒了?”孟重光沉默地将徐行之咕咚一声丢到床上,随即欺身压上,身着松松垮垮的便服的青年压在那衣冠楚楚、并未解衣脱钗的人身上,着实有些旖旎。然而这不算多么剧烈的动作竟惹得徐行之咧了咧嘴。“怎么不敲门?”孟重光质问道,“下雨了,寒着身子怎么办?”在质问之时,孟重光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不知何时起他养成了听徐行之心跳声的习惯,但他总觉得今日徐行之心跳速度与往日不大相同,但一时间又讲不出来是哪里异常。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的感觉,要确证徐行之存在的邪念再度野火般升腾而起。密密的亲吻兜头压下,孟重光惩罚一样地对徐行之的嘴唇吮吸、啃咬,手指沿腰部攀上,掐上了一颗小小茱萸,狠狠揉捏起来。徐行之骤然抽了口冷气,竟像是疼狠了。徐行之平日里很耐揉搓,这一口冷气抽得孟重光心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