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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作失误了,本来是他能做好的手术,失败了。病人出意外了。”
“家属到医院来闹事,我们主任心疼人才,替他把主要责任抗下了,但为了二院的名声,也不能再留他了。”
相似的话,类似的话,熟悉的话,陈牧成刚刚才在杨苍嘴里听过的话。
原来真的是杨乘泯,原来杨乘泯真的在手术中出事故了。
四面嘈杂,各种不同声线的嚷声在陈牧成身周穿来穿去,空气下飘荡的消毒水和药味以及人拥着凑过来时的汗液味扑面着熏进眼睛里,挤进鼻子里,呼进肺里。
是这样吗。还是陈牧成太浅显,只站在他从楼上看下去的角度出发思考。这几天想完何欢背对着他跳下去时的背影想何欢跳下去落在地面的身影,想完他和杨乘泯的以后和现在,就是从没想过杨乘泯这点。就是从没想过杨乘泯在楼下,在那时那个现场亲眼目睹了人坠楼落地的身亡瞬间,会不会受到什么创伤和影响。
他早该在第一时间就想到的,他早该在那个黄昏下对视的那一眼中想到的。那么近,杨乘泯离何欢那具血肉模糊的肉身那么近,脸上都被迸溅上她的血。
“那他。”陈牧成捋了两把手上的湿汗。他问,人发不出完整的声,是字字都黏在一起撕不开的哑,“以后还能再回二院吗?还能继续当医生吗?”
“大概不能了吧。”她说:“二院影响力很强的,在二院出了这样的事故,可能洛山整个市内都没医院再敢要他了。”
她隐晦道:“出了这样的事,大概他也不敢再当医生了。”
三言又两语,让陈牧成走出二院,人是虚浮的。一脚踩出去,如同踩在一座横梁在汹涌河面上的,岌岌可危,摇摇欲塌的木桥。
杨乘泯以后再也不能回二院了。杨乘泯以后再也当不了医生了。
陈牧成只捕捉到这两点关键,不管不顾往回跑,从二院往家跑。
太慌了,太急了,太担心了,太害怕了,车也没想起来拦一辆。湿着一身汗,气喘吁吁地跑进小区,气喘吁吁地进电梯,气喘吁吁地出电梯,抖着手拿钥匙开门。
屋里还是安静的,还是和陈牧成走前一样的,不知道杨乘泯到底有没有回来,陈牧成要去房间看看。
他的嗓子不湿润,长跑过后又刺又疼又辣的充血感,边使劲吞唾沫边从客厅往卧室走。
人没走完,在客厅中间路段停住,滞缓着拧着脑袋去辨认余光里电视柜子旁边多出来的一些东西。
是何欢。
何欢的遗照,何欢火化过后的骨灰,何欢生前的一些衣服,以呈供的形式被整齐摆放在先前家里没有过的香案上。
陈牧成像企鹅走路那样,笨着手脚往前走出几步,站在那张被框进相框里的黑白照片前。
他看她笑,对着他笑,温柔,和善,恬静,永永远远息止在这里。
陈牧成刚要给她点根香磕个头,兜里的手机嗡得震了两声。
陈牧成熟悉这个声音,是陈牧成之前为了杨乘泯特意关注的二院官方。
动静之大,让陈牧成没办法不忽略。
陈牧成点香的手放下了,去口袋里拿手机。
屏幕亮出来,一条通告赫然。是那位护士说的通告。严肃的官话略过,主要通告外科一名医生于今日被正式辞退。大概是因为主要责任被杨乘泯的主任承担下,全文没有明说辞退原因,但似乎又是为了安抚知情群众,在末尾写明了相关部门很快会介入,吊销该名医生的执业证和资格证。
手机发热,发烫,在陈牧成手里是一块儿从熔炉里夹出来的铁。烙他的手心,烙他的手指,烙他的手尖。
陈牧成的腿发软了,扶着香案慢慢的,一点一点滑下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真的一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要怪谁啊,变成这样要怪谁啊。杨乘泯没有前途了,杨乘泯的半生被毁了要怪谁啊。
陈牧成的头垂着。沮丧着,难过着,无措着,绝望着。
半晌,在一阵发凉的风接二连三吹动他的衣摆时,陈牧成想起身去关上那面窗。
他展出一条胳膊,借力站起来间,在被光洁地板倒影的影子中混沌着看见了何欢那张照片。
黑白的,笑得温柔的,和善的,恬静的,永永远远息止在这里的。
陈牧成的视线抬起来,和眼前,照片里那张脸对视。
原来怪她。都怪她,变成这样全都怪她。
杨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