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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最后裴二爷声音也略带沙哑,他看了云卿半晌,方对裴老爷笑说:“不过这么件事儿,硬叫你说的生离死别一般。我就说跟着你,心思都要重上百倍。快替她卜卦吧,我岚园还有好多事要忙,不能在你这里耽搁。”
裴老爷默然看他,点点头说:“好。”说着叫云卿报了生辰八字。
云卿仍然跪着,看着裴老爷从内室取出一方木盒,盒子里是五块黑色方形薄片,长三寸,宽一寸,云卿定睛一看,是黑曜石磨制而成,上刻道符,书太乙神名,暗光涌动,似有变幻。看到此处云卿不免叹:竟是五曜算法,稀奇了。
这世上卜卦算命之多,有用五行,有用八卦,有用二十八星宿,各自不一。而五曜算法云卿也只听裴二爷提过几次,据说乃是用太白、岁星、辰星、荧惑、镇星五星卜算,所谓“天有五星,地有五行”,实则对应五行八卦,但又变于二十八星宿之间,颇为复杂。云卿见裴老爷神色严肃,亦是大气不敢出一声,但毕竟看不懂,只晓得裴老爷将五块黑曜石牌翻来覆去变换位置,似八卦而非八卦,叫人眼花缭乱。饶是云卿平日里对这些东西不甚上心,如今也看得分外紧张,又见裴二爷也是紧盯着裴老爷的手,莫名就心生敬畏。到最后,裴老爷额上冒出细细冷汗,思索似乎变慢,脸色渐显苍白,桌上的黑曜石牌也半晌不见移动,末了,裴老爷拿起一块黑曜石牌,却几经思索不知应放在何处,到最后抬起头,看着裴二爷轻叹一声,随手掷了那黑曜石牌苦笑说:“好运数。我儿若有此运数,也不需我费心至此了。”
裴二爷因问:“何解?”
裴老爷歇息片刻,捋了捋胡须,却对外喊:“子曜?”
郑锰便带着裴子曜从外进来,说:“这才刚到,老爷如何知道的?”
裴老爷果真和善,笑说:“我的孩子,我能不知?”郑锰说笑两句便退下了。
裴子曜在家穿着简单,不过一件石青色团福团花锦缎长衫,看起来安静又稳重。见云卿跪在地上不免一愣,但又见裴二爷坐在一旁面色不对,当下谨慎不敢多言,只上前道:“问父亲安,问二叔安。”
裴老爷笑:“大冬天的,穿得也太单薄了些。你来,就坐为父身边。”
裴二爷进门时是随意坐在了客位,正挨着裴老爷,如此一来裴老爷身边就只剩偏主位。在场三人都不是会为此计较的人,裴子曜却不敢贸然坐,只说:“谢父亲,儿子为父亲和二叔续茶。”言罢便上前拿起茶壶,裴老爷点头笑了,到裴二爷那里,裴二爷却用手捂了茶杯,不冷不热说:“不敢当。”
裴子曜僵了手,他心下自知缘由,不得不放下茶壶跪在地上请罪:“侄儿受人蒙蔽,为二叔披麻戴孝数日,自知罪孽深重,理无可恕,情无可原,不敢讨饶。”
裴二爷也忘了卜卦一事,冷冷说:“罪孽深重?你何止罪孽深重!幸亏我回来的还算早,若是再晚个十天半个月,怕我这闺女要被你活活逼死!你自小饱读诗书,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你是样样不缺,我满以为裴家虽不济,若有你主事难保将来不会起死回生,这边还盼着帮着呢,那边你倒敢反咬我一口跟我动心眼子了!区区不过二十岁便开始不学好,我跟你父亲什么时候这样教过你?真是枉费你父亲一番煞费苦心!”
连云卿也没见过裴二爷如此动怒,当即吓得肩膀一缩。裴老爷看在眼里,又见裴子曜面色惨白,便道:“子曜,先扶你堂妹妹起来。”
裴子曜一愣,看一眼云卿,脸色煞白。裴二爷冷眼看着,又说:“你小子不把我放在眼里,敢在我不在物华的时候欺负我徒弟,我只当没你这个侄儿,从今往后也不敢巴结你这个裴家少爷。但你记着,我是正经收了她为义女了,往后是我裴文柏的女儿,你再欺负她一分半分,看我饶不饶的了你!逼婚?但凭区区一个你,做正室我都替她嫌亏呢,你还敢逼着她做你的妾,你算哪根葱?”
裴子曜早知会有今日,一时脸色煞白。但他心思全然不在裴二爷这训骂上,只飘飘忽忽想着,原来云卿她果真成了他妹妹了,堂兄妹、堂兄妹!
裴老爷仔细听来,大约也猜到发生什么事,便亲自起身扶云卿起来,说:“子不教,父之过。”说着竟欲弯腰致歉。
云卿哪里敢当,忙拦着说:“原不过是我与堂兄之间略有误会,如今也都无事了,伯父万不可如此,折煞侄女了。”说着看向裴子曜。
裴子曜经上次云卿点悟,也不再过分执迷于此事,此刻亦很快冷静下来,顺着云卿对裴二爷说:“侄儿知错,任凭二叔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