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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巾对角系起来的普通的小包袱:不知是哪个妇女把它塞到了这里,塞到了地下室的这个小洞孔里——绵绵秋雨淋不到的地方。
当妇女们开始拣砖头的时候,他俏悄地拿起了这个小包袱。他把它解了开来,接着又打开里面的一个干净的白布包,这时他无声地笑了:他还从来没这么走运。从来没有过。这个小布包里有六个带皮煮的马铃薯、一个葱头和一小撮盐。
普鲁日尼科夫怀着感激的心情,望了望在缠绵秋雨中湿淋淋地弯着腰干活的妇女们那凄凉的身影。她们之中的一个人,今天为他准备了(这一点,她本人也不知道)一件最珍贵的礼物。他想了想,把三片军用面包干放在头巾上,四个角对系了起来,放在原来的地方。而把包着马铃薯和葱头的布包揣进了自己怀里,然后潜到地下室最远处的一个僻静的的隔堵室里。天黑之前他一直坐在那里,一面啃面包干,一面想象着今天米拉会怎样高兴。
“你当真是个魔术家?”
他把白宫地下室的情况,把妇女们和包袱的事情统统讲给了她听。米拉边听边吃着马铃薯,但是她并没有象他所期望的那样为此而欢欣鼓舞。似乎有什么心事妨碍她高兴,似乎她时时刻刻都为一件什么事情而惴惴不安。
“你好象不大高兴?”
“不,你说哪儿去啦。谢谢。你也吃自己的一份。”
“这——我是给你弄来的,别推来推去。我吃什么都行,可你,我看出来了,有点恶心。”
“傻瓜,”她带着一种不寻常的痛楚叹了口气,“我的天哪,你可真是我的一个小傻瓜呀。”
她偎依着他,额头紧贴在他胸前,悄声地哭了。泪水滴在吃剩的马铃薯上。
“你怎么啦?怎么啦,米罗奇卡?你到底怎么啦?”
米拉抬起了头,久久地,久久地凝望着他。昏暗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他看见了她那双饱含忧愁的大眼睛:小油灯的怯生生的光焰在泪水中摇曳颤动。
“米罗奇卡……”
“我必须离开你,”她轻声说,似乎说每个字都很吃力,“我亲爱的,我的丈夫,我唯一的亲人,我必须离开你。”
“离开?”他懵里懵懂地望着她,“怎么要离开?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你生病了吗?喂,说呀,说呀,快告诉我!”
“我们将有孩子啦。”
“孩子?什么孩子?”
这个消息有如一堵高墙突然向他倾压下来,尽管他还没有明白和醒悟过来,令人木然、不寒而栗的一种孤独的恐惧之感猛地袭上心头。
“你瞧,我是个正常的女人,”一种奇异的、不合时宜的骄傲声调响彻在米拉的话语里,“我是个正常的女人,因此,发生那种事情也是自然的。大概,这是幸福,也可以说,这兴许是莫大的幸福,然而幸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呀。”
“你不要走,”他以茫然的绝望声调说道,“无论如何也不要走。”
他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绝望充塞了他的整个身心。米拉轻轻地摇摇头:“不行。”
“是的,这——我懂,我懂。”
此刻,他已偏离开她一点儿,沉浸在自身的孤独之中。她又移近去,偎依着他,抚摩他那胡子拉碴的凹陷下去的面颊,不停地亲吻。他木然地坐着,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
他们这样默默地坐了许久。米拉没有再解释什么,没有再进一步说明什么,她知道,他也需要对这一点慢慢去习惯,就象她自己似的。可是普鲁日尼科夫却想大声呐喊,想爬到地面上去,想把枪中的子弹尽数向德国人猛射,想去死,因为此刻他所感受到的痛苦比死亡还可怕。但是他坐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等着这一切都平静下去。他知道,一切都会过去。他已经学会承受一切,无论是能够承受的还是无法承受的。
终于,他叹了口气,身子动了一下。米拉等待着的就是这一叹息,她立即打开了话匣以诀别似的悲哀声调轻轻他说:
“要不是由于孩子,要不是为了他,柯里亚,我怎么也不会把你一个人留下。我常常想,我们俩的日子一定会是这样的:我死在你前头一点,死的时候也是个幸福的人。你是我的生命,我的太阳,我的喜悦,你是一切,你是我的一切。可是孩子应当生下来,柯里尼卡,应该生下来:他在世人面前没有任何罪过呀。他应该健康地生下来,一定要健康地生下来,可是在这儿……在这儿我每秒钟都感觉到,他怎样愈来愈孱弱。是他,柯里亚,现在是他而不是我愈来愈虚弱了!上帝赐给每个女人一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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