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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上没有一件物品,可以表明他曾叱咤风云,曾揽下九州。
他的眼睛里含有淡淡的水雾,似有别愁。但他的脸上含着隐隐的欣悦。
这个男人,浩瀚澄清如五湖秋晚,深远广袤如江南大地。他是我的夫君。
“夏初,到我身边来。”
我靠在玉床上抱住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已不复我记忆里的,似乎要跟着夜露一起随风化去。他的手指缓慢地触过我的发根。
我要开口。他摇头,凝视着我,“我都知道了。我累了,不想再听任何解释的话,好吗?”
百年跪在帷幕一角饮泣,“万岁……饶恕臣。但臣有一言:赵王必有处死。即使他不想染指江山,他还是不可赦免的。他多年恋慕中宫,尽人皆知。甚至……甚至皇后到赵王府的那夜,他还妄图行无礼之事……有他在,皇后不得安宁在世。”
我沉默。天寰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上。他轻声道,“百年,你跟了我这么年,你清楚朕的性情。朕想饶恕你。可你身为宦官,涉及了无数的机密,将来的宫,不是你可安身立命之处。”
百年止住泪,“是,臣是万岁的人,臣只愿伺候万岁一个皇帝。臣早就想好了从万岁而去。”
天寰叹息道:“只怕由不得你……你把浩睛抱来。他喝了些药水睡熟了,不会胡闹。”
百年领命而去。
雨停了。海棠花纷纷坠落。我把脸埋在天寰的怀里,他身上的热量正在消逝。我不管将来,只想留得一刻是一刻。天寰笑道:“啊,又是春日之夜……年轻真好。我娶你的那天晚上,你不停地哭,哭累了睡,睡醒了哭。我整夜全没有睡着。天亮前我起来,雨停了,看着你泪湿的脸蛋,第一次听到了外面海棠落地的声音。当时我想,在生命里拥有奢侈,是如此简单,又是如此复杂。为何开始两个人的宫的时候,你有那么多泪,结束时,你却没有泪了呢?”
我密密地亲吻他的手指,以此作为对他的回答。心里的泪,流成一道河,随时可以让生命之舟行驶。
我说:“你现在叫我夏初了?更多的时候,你叫我光华。”
“因为光华是你记载在史册上的名字。作为光华,你有责任。而作为夏初,你不需要负责。你只要被人爱就好了,我从前不许自己纵容你,现在……再也无所谓了……”
再也无所谓了吗?我一阵心酸。我们没有多少次纵容自己,更没有多少次纵容对方。当我们以为还有许多光阴的时候,期限就近了。
我叹道:“唉,你枉为君数十年。我们百年之后,竟忘了准备一座皇陵。”
“谁要皇陵?我已对太一说了,我的心愿就是葬在父皇、母后陵墓的耳室里。我不要华衣珍宝殉葬,我只要这身黑袍、我的画笔、我的山河之图,就足够了。”
他是不需要皇陵,甚至不需要碑文。
每一座高山,都是这位皇帝的华表。每一俱,都能为他写出不同的碑文。
“我知道,我知道……”我喃喃。
天寰的声调里有一丝落寞,“夏初,你说,我该拿你和五弟如何办?”
我仰视他的眸子,“天寰,不要杀元君宙。杀掉他,便函是杀死你我的青春。”
天寰的笑涡很浅浅,他点头,“我不会杀他。曾经星象有变,我问你,我和他之间,只能有一个人去冒死,谁去?你让我去。你说因为我更坚强。我听后很快乐。故事到了最终,我和他之间,还是我先死。我依旧快乐……末了,还是我最强。”
罗夫人在屏风后哽咽,“……皇上……召赵王来吗?”
我拉住天寰的衣襟。他吸了口气,“你们……把那道屏风移到床前来。”
我们把那道长长的屏风移到了玉床前。屏风上面是五岳风景,小小的少年阿宙笑如朝霞。
天寰竭力支撑着,嘴角渗出血丝。我和罗夫人同时道:“皇上?”
他竭力道:“朕到了此时,没什么要紧的了。夫人……你去叫他来。”
他使劲儿坐了起来,对我说:“不许他跨过屏风。”
阿宙走进来,他的鞋子上沾着碎裂的海棠花瓣。他跪下来,嘶哑地喊了一声:“皇上?”
“皇上有旨,不得越过屏风。”我说完,退到了一边。想不到兄弟诀别,竟然有这样的一幕。
阿宙向前爬了几步,他辨认那道挡住御容的屏风,音不成调,“皇上……大哥,让臣弟看您一眼,求求您了。”
他连连碰头,额头上现出青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