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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远一进大棚,顿感春风扑面,里面该红的红,该绿的绿,一派生机。菜班两个老兵忙忙乎乎,尽管连累再捂的浑身是汗,可春风满面,像摊了天大的喜事。很熟悉的火热的劳动场面,让高远看了倍感亲切。家乡农忙就是这样,只不过家乡的气候热,用不着扣大棚。他暂时忘记了被“发配”的烦恼,赶紧连外衣带棉袄一同脱下,挽起袖子就往地里钻。
“高远,你怎么来了?”
从两个老兵春风化青霜的表情中高远得知,自己并不受欢迎,很有可能没有通知菜班,是于排长临时决定的。但有一点让高远感到欣慰,自己在新兵期间表现还算出类拔萃,人气应该不错,否则深居简出忙于耕做的菜班人员叫不出自己的名字。
“哦,班长,是排长让我来的,他说先干着,晚上再把行李搬过来。”
“哦?新兵刚下连就来菜班?”
两个老兵的脸不只是青霜,现在已青筋毕露,应该是铁青了。看来他们对这种人事安排很不满,甚至是愤怒。
高远光顾着抹脸上的汗,并没观察到老兵的愤怒,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愤怒,只知道两个人对自己并不待见,还有些不满,至于那不满是针对于排长的决定,还是针对于排长本人,或是针对自己,就无从知晓了。
“六连果真名不虚传,连种菜的都牛的不行。”高远心里一边暗骂,一边想着破解办法。略微琢磨一下,计上心来。用不着什么特别的,老办法往往最有效。先上烟,套关系,摸摸虚实再说。
果不其然,两个老兵尽管牛气冲天,可均属吃软不吃硬之人,受不了好话、好烟的软打击,没到十分钟就在高远蹩脚的奉承中放下了架子,像遇上知心人一般开始滔滔不绝的倾述。也是没办法,孤独寂寞的种菜、喂猪、放羊生活,让他们彼此之间早就产生了视觉和语言疲劳,再不推出个新人一诉衷肠,差不多能把两人憋疯。
接下来的事根本不用高远提问,他想知道也好,不想知道也罢,反正连队那些故事全部灌进耳朵,连消化的机会都没有。此时种菜的两个“老蔫”似乎变成了故事大王,白话得绘声绘色,丝毫不比任何一位评书大师逊色。
没几句话,高远就听出两个老兵对侍弄茄子、辣椒、土豆等作物非常在行,对养猪放羊也有深厚的研究,发自内心的热爱此项工作,更觉得这是一件比学汽车、学装甲车、去教导队还幸福百倍的事情。
“高远,你小子快了,说明俺没看走眼,真是块料,打我第一次看到你们新兵队列训练,就知道这茬兵里就你像那么回事,是个好苗,其他的都属歪瓜劣枣。”叫张勇强的老兵实在憋不住,开始往出掏心里话了。
“啊?快了?”高远听明白张勇强是在赞美他,马上也跟着憋不住,还想继续听下去,所以张大了嘴,故意做出天真的样子。
“你以为这菜班是随便来的?在家种过地就能来?是个人就能来?谁说来就来?”
这回说话的是另一个叫王占军的老兵,说话时手里虽然没停下活,可脖子一扬,一脸的豪迈。看那架式不像在种地,更像在种金子。
“高远,知道我们菜班有多长的历史吗?出过哪些人才吗?”张勇强不等高远再装出什么天真,把话茬儿接过来,开始细说菜班班史。
“告诉你小子,远的不说,现任连长、指导员当战士的时候都在菜班干过,包括你们‘于排’,二排的‘牛排’……咱们菜班那才叫藏龙卧虎,一般人连想都不要想,削尖了脑袋也进不了菜班。”
高远真的有些迷糊,用不着装天真了,他能听懂的只是于排长可以简称为“于排”,牛排长可以简称为“牛排”,其他的还真就不懂,于是趁两人喝水抹嘴巴子的功夫,插嘴问道:“为什么连里人都想来菜班呢?”
“不懂了是吧?听说过一句老话叫‘干部怕集中,战士怕分散’吗?”
还是不等高远回答,张勇强继续说道:“干部的事跟你说你也听不明白,就说咱们当兵的,那是最怕分散。打仗不用提了,全班、全排乃至全连分散开来,各打各的,各自为战,战斗力肯定上不去,肯定没有集中兵力在一起形成整体的合力强。再说平时,你想想,一个个在家都不是什么好鸟,估计偷鸡摸狗的事谁都没少干。来到部队,那些毛病也不可能改的太利索,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如果把单个兵放羊似的撒出去,远离连队,远离干部,那要是不干点什么坏事才叫出鬼了,没听说团里出的那些什么和驻地女青年乱搞男女关系之类的事吗?都是各连派到外边,单独执行任务的兵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