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第2/4 页)
6年除夕的晚上,我在西藏风雪高原不断地接着许多来自远方祝福的电话。在接不完的电话中,不知不觉跑进来一个苏杭地带的陌生口音。待对方说了事由,我不由自主地握着话筒站起身来:那是我不曾谋面却已退役的边防战友周志珍。他在电话里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过年了,我在想一个战友,我一直在找他。
那个战友来自云南,黑乎乎的脸蛋,大家亲切地称他小黑。周志珍和小黑,一个杭州人,一个云南人,在西藏边防一个名叫基巴山的连队结下生死友情。周志珍是文书,小黑是班长。文书晚上不用值勤,小黑站岗的时候,他便伏在窗前看流星滑过雪山。久而久之,小黑便成了他夜色里一道亮丽的风景,每当思乡的时候,持枪站立哨位的小黑总会占据他的思绪。夜无月,只有寂寞的星星看见两个淡淡的背影坐在雪地上,他们讲得最多的是杭州和云南的事情。当两人话题越来越多的时候,两年军旅生涯便走到尽头。小黑来自农村,渴望留队,但连队名额有限,只能打道回府。而他,却是如愿以偿地踏上还乡之旅。
战友一场,各奔东西。
他又回到当兵前的国企岗位。虽晚上经常加班,但薪水不薄,是他留在西藏边防连队收入的几倍。小黑回家后很茫然。半年后,与朋友合伙开了电脑维修店。家里的储蓄几乎全部用来支持他的事业。可是好景不长,由于缺少技术力量,维修店营业不到3个月就无法运转了。与小黑合伙的朋友盘点设备早早开溜,只剩下一堆赔本的烂事给他。气愤之下,小黑只身来到广西。半月过去,小黑就连混口饭的差事也没谋到,身上带的钱已所剩无几。就在广西辗转广东的途中,小黑好心替人换钱,换回张百元假钞。想回家,摸遍全身,只剩下可怜巴巴的72元零钞。即使有钱回家,小黑也无法面对父母。想来想去,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人来,那就是当年的战友周志珍。
就这样,小黑的声音钻进了他耳朵。他握着电话的手抖得厉害。自从退伍回来,有联系的除了几个杭州本地的战友,外界的几乎没有任何联系,尽管当时大家都热情地留下了通讯方式,可西藏一别,像是谁也想不起谁了。这让他无比失落。听小黑叙述的种种不顺,他惊讶,不假思索地跑到银行,给小黑汇去足够的路费,让小黑赶紧到杭州来。
2005年夏天。炎热的下午。杭州火车东站。
两个战友终于见面,顿时热泪盈眶。当晚,西湖边,两杯龙井,两个二十郎当的影子,异口同声地感叹:西湖美景再美,美不过我们西藏边防啊!小黑讲起他们第一次站岗,一起抬头望星空,哪颗星是杭州?哪颗星是云南?后来他感到脑袋有点沉,就伏在小黑身上睡着了……
他们谈到前途,谈到奋斗,谈到甜美的军旅,人生道路的千差万别,未来世界的变化莫测……不觉已是晨曦微露,喧嚣渐起。小黑留在了他家。他照常上班,忙碌依然充斥着他的生活。他无暇顾及小黑工作的事情,只有晚上回家陪他聊天。小黑天天在家翻报纸,寻找报缝里的招聘广告。然后,上车下车转车再转车,然后,焦躁惭愧歉疚失落。时间在忙碌与失落中渐渐流失,自卑与忽略在时间中不断延伸。两个人早出晚归,各行其事,渐渐麻木了。
然而,在一个暴风雨乍起的深夜里,周志珍回家看到的只是一张纸条。上面的字是这样的——
“感谢这些日子,你对我的照顾。别担心,总有一天,我会好起来的,你们拥有的,我也一定能有。到了云南,别忘了找我。”
那个晚上,他期待中的小黑没有回来。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无尽的等待和惊慌,不祥的兆头伴着他度过漫长不安的岁月。恍惚中,他分明感觉小黑在风雪高原为他关窗。天亮后,他带着恍恍惚惚的精神上班,晚上蹲在床上盯着电视发呆。他渴望能从新闻现场发现小黑。可是没有。种种努力,没有为他换来小黑的有用线索。事隔半年,他仍然不能原谅自己对小黑的忽略,他仍在通过更多努力寻找小黑。电话里,他说得最多的是,小黑走时身上只有一张百元假钞和20元现金。
20元?我的心,猛一颤。在社会飞速发展的今天,20元,20元到底能让一个人走多远?
此时此刻,窗外的鞭炮声已响彻雪域,而电话那边的周志珍却在不停哭泣。小黑,我的兄弟,我的战友,你在哪里?
放下电话,我立即断定,这将是我在西藏十三年来最不平常的一个除夕。其实,我与周志珍只是素不相识的人,但因为文字,因为西藏,他信任我,并且找到了我。这是命运?还是缘分?不单单是同为军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