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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几分钱的恩情,不必一直放在心上。”老师傅微笑。“重要的是做人要懂得知足,若是一直不肯饶恕过去,是得不到真正的幸福的。”
老师傅活得够长、够久,对世事看透的程度,远比韦皓天来得深,韦皓天的身体,因他这一席话僵住,动也动不了。
“好了。”老师傅的功夫了得,三两下就理出一个适合韦皓天的发型,那才是真正的韦皓天。
“头发理完了,你可以赶快回去了,这个地方很乱,不是你这个商场大亨应该来的地方。”老师傅剃完头就赶人,韦皓天掏出一把钞票要给老师傅,被他严厉拒绝。
“我只收两角大洋,多的不收。”他不会因为他已经成了商场大亨,就调高收费标准。
韦皓天只得苦笑,把钞票塞回皮夹,东摸西摸找出两角大洋给老师傅。
“以后最好少来这个地方,以免被绑架。”虽说他有商维钧罩着,但上海黑社会竞争激烈,谁也说不准。
“除非您肯听从我的建议,开一家理发厅,否则我还是会来。”韦皓天坚持。
“不了,皓天。”老师傅的态度比他还要坚定。“就像我刚才说的,生命中总有些无法摆脱,也无法轻易抹去的事物。我习惯街头摆摊的日子,也无意更改这项习惯,但是无论如何谢谢你。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我随叫随到,一定帮你剃头。”
老城区的人情味儿,总是让人忘不了,韦皓天终于找到他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剃头的原因。
“那么,多保重了,杨师傅。”
除了习惯之外,还有那发自内心恳切的叮咛和问候。这都是冰冷的上流社会所没有的,老师傅让他回忆起那段美好时光。
“老板,要回去了吗?”司机问刚上车的韦皓天,开始发动引擎。
韦皓天摇摇头,颤声说:“到棚户区。”
这回司机没再多话,方向盘一转,就朝药水弄开去。到了棚户区以后,韦皓天一个人独自下车,走到他小时候住过的空地,发现那儿已经搭上更多的滚地龙,于是两手插入大衣的口袋,看着破落的棚户。
重要的是做人要懂得知足,若是一直不肯饶恕过去,是得不到真正的幸福的。
他想起老师傅的话,想着想着,不由得激动起来。
生命中总有些无法摆脱,也无法轻易抹去的事物。
老师傅的话像是紧箍咒,掐得他的呼吸紧紧的,差一点窒息。
他一直想摆脱过去,一直想抹杀过去,终究还是忘不了,摆脱不掉。他甚至无法饶恕过去,对自己永不满足,全都是因为自己内心深处,那个处处受辱、时时刻刻自卑的少年还没长大的缘故。
不然你真的以为我会喜欢一个黄包车夫?
但他真的以为她爱他,无论他是不是黄包车夫。
想到手里紧握着银元的愤怒少年,想到郝蔓荻说这句话时的嘴脸,纠结于韦皓天眼角的泪,不知不觉地掉下来,落入高及膝的杂草堆里,无声无息……
在老一辈企业家倾全力的杯葛之下,韦皓天毫无意外的落选,与工部局华董宝座擦身而过。
韦皓天当然很生气,并开始调查是谁搞的鬼。
他落选的原因很多,其中大部分都跟郝蔓荻有关。工部局的华董竞选章程规定:凡是想竞选华董的人,必须付房地捐款每年五十两以上,或年付房租一千两百两以上者,才能竞选华董。
此外,工部局并规定凡竞选华董者,必须在公共租界居住五年以上,才有资格登记竞选。
前一项他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后者。他之前的确是住在公共租界,也居住了超过五年,但为了郝蔓荻,他又在法租界的毕勋路上买了房子,搬到法租界来,这一个小小的搬迁行为,居然就成了那批老贼攻击他的目标,藉此质疑他参选的正当性,差点把他气死。
接着,又是郝蔓荻的问题。
不过这回问题不出在她身上,而是她父亲,明着支持韦皓天,暗地里使拐子的郝文强,未料竟成了他的恶梦。
郝文强的影响力虽然不比当初,但好歹他也是纳税华人会的一员。而华董的产生,又必须倚赖纳税华人会、同乡团体,和商业团体三者平均选出代表八十一人,再由代表选出华人董事,足见竞争之激烈。
郝文强即是那八十一名代表之一,在投票前夕他也信誓旦旦定会投他女婿一票,结果票开出来,四十票比四十一票,吴建华以一票险胜,关键的一票就在郝文强,他将手上原本该给韦皓天的一票,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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