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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记得,你是先皇十二年的进士,是吗?”
“是。皇上圣记无错,臣于道光十二年,蒙皇上捡拔,入仕为官。”
“你在湖南任上,和骆秉章搭班,掌管一省刑名,尤其以咸丰元年,招安陈醉月之流的私枭,为国出力,贡献甚大,这些,朕都是记得的。”
劳崇光心中大为感动,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皇帝随口道来,便如昨日一般,而且情见乎词,显见不是临时抚慰自己的话。不过皇上的脾气秉性还不清楚,一句话出入,关系很大,便只好中规中矩的碰头答说:“臣不敢。臣在湖南任上,司职刑名,然臣本性荒疏,于治下有了陈醉月这样的奸狡之徒为非作歹,梦梦不知,幸得我皇上指授方略,方有所建功。想来实在是人臣之羞,今日蒙皇上天语嘉慰,臣惶恐无地。”
“话不是这样说的,朕看过骆秉章上的折子,关于陈醉月之流能够在省内盘踞多年,成尾大之势,固然有尔等的责任,更多的,却还是下面的胥吏为人颟顸,于上峰交下的差事敷衍了事——这些,朕虽然不曾到湖南实地走一走,却也是通晓一二的。”
劳崇光楞了一下,碰头答说:“圣明无过皇上。”
皇帝不再纠缠于此,继续问道,“当年朕调你到山东,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臣愚钝,未能领悟圣意于万一,请皇上天语赐教。”
“山东一省,自古便是四战之地,山东守得住,山东百姓若是能够做到安居乐业,朕在京中就坐得安稳。一旦鲁省出了大变,则天下动摇,国将不国矣”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本来是君臣闲谈的场合里,皇帝竟然口出亡国之声。一个个面面相觑,也都有点傻住了:“你们是不是以为朕是在危言耸听?不是的。”他笑着摇摇头,“便如同咸丰四年,椿寿与那个朕曾经见过一面的曹德政,收拢、安抚漕帮剩余漕丁,你们认为,朕为什么会予以重奖?百姓流离失所,便是作乱的根本一旦有人举事,就是天塌地陷的大祸嘿嘿,”他冷笑着,“老百姓,那么好得罪的吗?”
载垣不提,翁心存是随扈的军机处首辅,闻言在一旁跪了下来:“皇上,老臣有话说。”
“你说吧。”
“臣以为,皇上方才所言,正是谋国之声。安抚百姓,则当轻徭薄赋;嘉惠士林,适应天子右文。我朝自定鼎以来,历朝圣君均以此二节奉为施政圭臬。犹自圣祖仁皇帝颁行永不加赋上谕以来,百余年间,后世子孙奉行不悖,于小民百姓,福泽可谓厚矣。深仁厚泽之下,使得岩壑之士,甘效驰驱,到我皇上践祚以来,云蒸霞蔚,盛极一时。这也正是我皇上励精图治,为天下求贤若渴之果也。”
他又说:“至于皇上所言,山东一地,事关天下根本,臣以为,正是因为如此,如今山东一地民风安定,百姓乐业,方显我皇上量才器使,任用得法。”
皇帝为他一番颂圣的话笑了开来,“你这个翁心存啊,这片刻之间,真难为你能够想到这样的一番说辞。起来吧。”
翁心存爬起站好,带着笑说道:“皇上圣明如天,臣天胆也不敢以虚妄之词进奉。这些话都是臣多年来想说而不及说的肺腑之言,请皇上明察。”
皇帝不再多说,继续问劳崇光:“你掌管省内藩司,商课推行数年来,省内于新政可有什么民声民议吗?”不等劳崇光奏答,他又加了一句:“有什么就和朕说什么。不要有任何的顾忌。”
崇光筹措了一下语句,碰头答说:“臣万不敢于御前有欺罔之词。臣到山东多年,任职一省藩司,咸丰四年,朝廷旨意颁下,臣也曾经和省内士绅汇聚一堂,共议新政推行之策。在当时,士绅商贾……”
皇帝看他犹豫,知道有什么碍口的话不好答奏,又重复了一遍:“说,有什么就说什么,今儿个言者无罪。”
“是。他们都说,这样的一条法政颁布,无疑是朝廷有意从士绅商贾手中拿钱。若是朝廷真有这样的念头的话,只要交代一个数字下来,各家均摊报效,总要使皇上满意就是了。又何必弄得这样的一番做作?”V!~!
第7节咸丰南游(3)
肃顺在一边,心中大恨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皇上的一番好心情,全给劳崇光的几句话搅了,想在一旁喝止,又没有这样的规矩,而且,皇帝的脾气他很清楚,在大臣奏答的时候,是任何人也不允许胡乱插言的。偷眼看看,皇帝的表情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和煦有加。
皇帝知道,劳崇光做老了官职,到什么地方说什么话,绝对不会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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