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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澄海明白,闭上眼睛笑道:“应该的。”滕风华从裤兜里拽出一条黑色带子,绕过卫澄海的眼眶,在他的脑后打了一个结:“好了,跟我走。”走了几步,卫澄海感觉身边的人蓦地多了起来,脚步声哗啦哗啦响。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滕风华在一块巨石后面停住了脚步,一拉卫澄海:“稍微等一会儿,我进去通报一声,”说着,解开蒙眼的带子,冲卫澄海歉意地一笑,“委屈卫先生了。”卫澄海闭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笑道:“没什么……”一睁眼,滕风华不见了,眼前是几个懒洋洋的陌生汉子。刚想跟身边的几位汉子闲聊几句,旁边呼啦一下闪出几个人影,卫澄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定睛来看。四个光着膀子的大汉赫然立在眼前,起先站在旁边的几个汉子不见了。卫澄海在心里冷笑一声,呵,这是要跟我过过码头呢。硬硬地站着没动。四条汉子瞪着卫澄海看了片刻,一甩头,分两边撤开,让出一块空地。片刻,一个厨子打扮的瘦弱汉子双手端着一只茶盘子倒退着走到卫澄海身边站住了。卫澄海扫一眼茶盘上摆着的一条烤猪腿,顺手掂起插在上面的一把腿叉子,割下一块肉,双手举着,别过肩膀冲汉子后面嚷了一嗓子:“西北连天一片云,四海兄弟一家人,小弟卫澄海前来叩山门!”
话音刚落,石头后面就响起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小小孟尝君子店,专等五湖客来投!哈哈哈哈,卫老弟在哪里?”
卫澄海一抖精神,迎着那个声音踱过去,未照面先施礼:“小弟卫澄海参见大当家的!”
董传德勒马似的止住脚步,老远伸出了双手:“免礼免礼!呦,卫老弟果然是一表人才!”
卫澄海将礼施完了,方才直起身子:“哪里哪里,落魄之人罢了。”
董传德上前几步,呼啦一下冲卫澄海施了个坎子礼,顺手捞起茶盘上插着肉的腿叉子,一下子横在卫澄海的嘴巴前。卫澄海微微一笑,悠然张开了嘴。董传德一怔,将腿叉子正起来,慢慢推进了卫澄海的嘴里。卫澄海将肉连同腿叉子咬住,董传德松了手:“酒!”旁边的一条汉子刚将茶盘上的酒壶端过来,卫澄海嘴里的刀子就不见了,梆的一声插在石头旁边的一棵树上。董传德垂一下眼皮,接过酒壶满满地斟了一盅酒,一抬头:“把肉咽了,喝口酒!”卫澄海将嘴里的肉囫囵吞了,瞪着董传德冷笑:“大哥先喝。我等着大哥‘搬梁’(拿筷子)呢。”董传德冷箭一般的眼睛霎时柔和起来,摸一把下巴,笑道:“仓促了仓促了,没记得‘划十子’(筷子)……不客套了,跟我进‘堂口’稍叙。”
在一间看上去像是道观的门里坐定,卫澄海这才有机会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位耳闻已久的风云人物。碌碡般又矮又胖的董传德穿一身亮得像蛤蟆皮的绸缎衣裳,腰上扎着一根满是子弹的腰带,一把王八盒子斜斜地挂在腰带上面,肚皮挺得像是在上面按了一个女人屁股。瓦亮的大脑袋两旁,如树上的蘑菇那样支棱着两只耳朵。他的脸坑坑洼洼,宛如装满土豆的袋子。
卫澄海不禁有些失望,这跟我想象中的董传德也差距太大了,我还以为他是个高大健壮的汉子呢。
董传德见卫澄海在看他,咧着大嘴又笑了起来:“卫兄弟,别看你不认识我,可是我却认识你。”
卫澄海一怔:“董大哥在哪里见过我?”
董传德貌似随意地一笑:“有一年,你来找过熊定山是吧?”
卫澄海一下子明白了,这小子是在“化验”我呢,我什么时候还来过崂山找熊定山?那时候我跟朱七在盐滩晒盐呢,哪有这份闲心?瞥董传德一眼才发觉,原来他不是在笑,他的嘴唇在突起的牙齿外面绷得很紧,呈现出来的模样有些类似笑容罢了。卫澄海这才觉察到自己是真正遇到了对手,这种人就是发怒也是这样的一副表情,深不可测。卫澄海甚至看出来,董传德耷拉着的眼皮下面有一种挑衅的味道。卫澄海扬扬下巴,不置可否地咧了咧嘴:“也许是吧,好多年了,记不太清楚了。”
第一章 领了投名状(3)
“哦,你的记性跟我差不多,”董传德悠然一摸满是赘肉的下巴,冲站在堂下的几个人一变脸,“都下去吧,我跟卫兄弟谈点正事儿。滕先生,你就不要走了,我听说你跟卫兄弟共过一次事,咱们一起叙叙旧。”滕风华木然拖过一条板凳,坐在卫澄海的对面。董传德轻蔑地扫了滕风华一眼:“看在卫兄弟今天来这件喜事上,你前面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你了。我劝你以后少在队伍里发表你的那些言论,没意思。当初我答应你上山,看上的不是你是个共产党,看上的是你会说几句日本话。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