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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见到大师兄,常胤反而冷静下来。他分外深明地感觉到:此时此刻就在同一片穹苍下,大师兄虽然受着苦可一定还活着。
——你受了多少折磨我不知道,可是你忍着,你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常胤被救出徐长卿的信念焚燃了热血。他不知道,与此同时,徐长卿却冀望着他不要出现在长安,更不要率领蜀山弟子来救自己。
在天牢苦苦熬刑的每一个刹那,徐长卿心里反反复复千呼万唤的全是同一个声音:二师弟,你不要来这里,你不要上当。我受困这几天,消息大概已经传回蜀山了吧?陆离拿我当饵,为的就是挑拨蜀山弟子与人间为敌。我知道你向来性子急,可是这一回你不能妄动,你千万要冷静。他要对付蜀山,他要对付的是整个蜀山!你听见了吗?
徐长卿不知怎样才能把长安妖乱的真相传递给常胤,他被镣枷封印制得动弹不得,连愤怒也无力。地狱是用来惩罚恶鬼的,刑房却是人拿来折磨人的。从他身陷天牢的那一刻起,盘萦在他耳边的尽是受刑者撕心裂肺的哀嚎和刑吏的咆哮:“顽固不化,来人!用鞭子好好开导开导他!”
生牛皮绞成的蟒鞭饱蘸了盐卤,虎虎生风,一鞭下去就是一道冒血的瘀痕。几鞭过后,徐长卿背上已经找不出一寸完好的皮肉,血水洇湿白衣,沿着脊椎骨节的起伏涔涔淌落,原本受辱屈从的景象却因为徐长卿的一声不吭让刑吏好一阵惊疑。
执刑多年,刑吏头一回碰见挨了这么重的鞭挞竟还不哀鸣、呼号、告饶的。内蕴的傲与沉默的隐忍,使青年在受刑之后一点不狼狈,反而有一种受难的美。
惊疑只一瞬,旋即涌起的却是兽性。“好!你骨头硬,爷倒要瞧瞧你的骨头有多硬!”
鞭影裹挟着风声劈头盖脸罩下来。徐长卿闪避不及,颧骨上挨了一鞭。被水泼醒时,一个刑吏正用一把弯如眉月的小刀细细剔剥他左手尾指上残存的血肉。“啧啧,很久没有看见这么好看的手了。”刑吏一边赞叹,一边偏转刀锋切断一根淡青色的筋腱。
十指连心的痛楚让徐长卿猛一抽搐,眼睫上挂的水珠徐徐滑过清瘦血污的脸颊,砸在衣襟上溅出一朵小小的、诡艳的、血色的花。
他双掌给铁钉穿透钉死在横木上,白衣染血,在刑房昏黄摇曳的火光下,像极了一只濒死的鹤。
“我劝你还是趁早认罪。国师特意要我们两个来服侍你,你再不招供,不止是跟我们兄弟过不去,更是跟你自己过不去。”另一个刑吏客客气气地道,手里擎着一勺烧融了的青铅。“就算你骨头硬熬得过鞭刑,后头还有十大刑。披蓑衣,挂绣球听过么?我保证,任何一道都可以让你生不如死,恨不得从没生到这世上。”他一面说,一面将铁勺凑近徐长卿的脸,溶铅升腾的热烟散发出恶臭。“比方现在,我手里这勺铅水要是到了你脸上。你觉得你这副招蜂惹蝶的好面相还保得住么?”
徐长卿索性闭上了眼。
刑吏故意出言调侃徐长卿,怎料给气得噎了一下,顿时温和不起来了。“你英雄。我先给你醒一醒神,让你好好想一想还要不要这么英雄。”说完,他将血迹斑斑黏腻未干的手掌在徐长卿脖子上擦拭了一把。凌乱散落的发丝被这一擦拂开了,瓷白后颈上一个火焰纹印鲜红夺目,引起了刑吏莫大的兴趣。他举起满满一勺滚烫的青铅从纹印上方浇淋下去。
无数颗细密的血珠子混合淡灰色的铅水沸滚着跃开,空气中骤然蒸腾起一股子皮肉烧焦的气味。钻心刺骨的疼痛让徐长卿颤抖着翕动了下嘴唇,几欲晕厥,忽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了刑房,紧接着又是另一声。刑房的石墙上接连“噗啪”两声炸开两蓬血肉模糊的人形骨碎。
徐长卿恍神中透过遮蔽眼帘的血雾看见一个难以名状的黑影舞爪张牙打横跌撞占据了整个刑房。他猛然意识到,颈后此刻一阵阵不间歇的炽烫并非来自融铅,而是重楼烙下的魔印。
那是一头被沸铅灼疯了的兽,负伤的魔奴!
魔奴又跄又踉,摆尾哀嚎,活像一条刚刚被踹醒的恶犬。暗灰融铅缓缓流淌过它的眉骨眼眶,所过处青烟缕缕,蒸腾着焦糊味儿。徐长卿看着这头狮首、牛角、垂迆着蛇蛟类鳞尾的巨兽在剧痛刺激下带翻了火盆、撞倒了刑架,一挥爪将刑房的石墙也扫塌了半壁,而那遍布黑色鳞甲的尾端仍一路延伸、盘缠在他颈项上、半埋在魔印中尚未完全显形。
它嘶吼着左右顾盼,血色的瞳仁在发现徐长卿时沉淀成意味不明的暗红。
徐长卿与它对望片刻,魔奴蓦然凑过来在他脸颊上舔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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