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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大老爷的脸色,顿时变得比紫檀木还要深沉。看起来他有满腔怒火,但又强压着不敢发作。俺感到爹太那个了一点,让大老爷对着您下了一次跪,就已经颠倒了乾坤,混淆了官民。怎么好让他给您二次下跪呢?爹您见好就收吧。俺娘说过:皇帝爷官大,但远在天边;县太爷官小,但近在眼前。他随便找个茬子就够咱爷们喝一壶了。爹,钱大老爷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俺已经对您说过了俺的好朋友小奎对着他的轿子吐了一口唾沫就让他把腿打断的事了。
钱大老爷眼珠子一转,冷冷地问:“这把椅子,皇上何时何地坐过?”
俺爹说:“己亥年腊月十八日,在大内仁寿宫,皇太后听李大总管汇报了俺的事迹后,开恩破例接见小民。太后赏给了小民一串佛珠,让小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然后太后让俺向皇上讨赏。皇上站起来,说,朕没有什么东西赏给你,如果你不嫌沉重,就把这把椅子搬走吧。”
钱大老爷阴沉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冷笑,说:“下官才疏学浅,孤陋寡闻,但多少也念过几本典籍——古今中外,没有哪一个皇帝,肯把自己的座位,拱手让给别人——更别说赏给一个刽子手!赵姥姥,您这谎撒得也忒野了点吧?你的胆子似乎也忒大了点吧?您怎么不说,皇上把大清的三百年基业、十万里江山也赏给你了呢?
您在刑部操刀多年,按说也应该知道了一些国家的律典,下官请教,这矫传圣旨,伪指圣物,把谣言造到皇太后和皇帝头上,按律该治何罪?是凌迟呢还是腰斩?是灭门呢还是夷族?“
俺的个爹,大清早晨没来由地瞎狂,这不,把祸惹大了不是?吓得俺丢魂落魄,急忙下跪求饶。俺说钱大老爷俺爹得罪了你,你把他剁了喂狗也是他罪有应得,可俺两口子没招您没惹您,您手下留情,不要灭了俺的门,您要是灭了俺的门,谁给您去送肉送酒?再说,俺老婆刚刚说过她已经怀了孩子,要灭门也得等她生了孩子再灭是不是?
刁师爷抢白道:“赵小甲,你好生糊涂,既然是灭门,就是要斩草除根,杀你家一个人芽儿不剩,难道还会给你留下个儿子传种接代?”
俺爹走到俺的跟前,踢了俺一脚,骂道:“滚起来,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没事的时候还挺孝顺,怎么一到了紧要关头,就成了这个窝囊样子?“骂完俺,爹转身对着钱大老爷说,”县台大老爷,您既然怀疑俺造谣蒙世,何不进京问问皇太后与皇上?如果嫌山高路远,不妨回行问问袁大人,他老人家应该认识这把椅子。“
俺爹的话绵里藏针,把钱大老爷给震唬住了。他闭着眼,叹息一声;睁开眼,道:“罢了,下官见识短浅,让赵姥姥见笑了!”钱大老爷双手抱拳,给俺爹作了一个揖,然后,他又一次放下马蹄袖,苦瓜着脸,甩响马蹄袖,扑通下了跪,对着那把椅子,叩了一个响头,大声吼叫着,骂街一样:“臣高密县令钱丁敬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俺爹那两只捻动着佛珠的小手颤抖不止,掩盖不住的得意之色从他的眼神里泄露出来。
钱大老爷站起来,微笑着说:“赵姥姥,还有没有御赐的宝贝了?下官跪一次是跪,跪两次是跪,三次四次还是跪。”
俺爹笑道:“大老爷,怨不得小民,这是朝廷的规矩。”
钱大老爷道:“既然没了,那么,就请赵姥姥跟下官走一趟吧,袁大人和克罗德总督还在县衙恭候呢!”
俺爹道:“敢请大老爷吩咐两个人把这椅子抬上,俺想让袁大人辨辨真假。”
钱大老爷犹豫了片刻,然后一挥手,说:“好吧,来人呐!”
那两个狼变的衙役抬着俺爹的龙椅,尾随着并膀前进的俺爹和钱大老爷,出了俺家的院门。俺老婆在院子里哇哇地大呕,一边呕一边大声地哭喊:“亲爹啊,您好好地活着啊,闺女已经给您怀上外甥了啊!”俺看到,钱大老爷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很不自在,俺爹的脸上却愈加显示出骄傲自大的神色。在轿子前面,钱大老爷和俺爹客客气气地推让着,如两个级别相当的官员,似两个互敬互爱的朋友。最后,他们谁也没有上轿,两个衙役便把那张龙椅往轿子里塞,塞不进去,只好反扣在轿杆上抬着。俺爹把佛珠放在了轿子里,从轿子里抽回身体。轿帘落下,挡住了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俺爹空着两只小白手,得意非凡地看着钱大老爷。钱大老爷怪笑一声,飞快地抬起手,扇过去一巴掌,正中了俺爹的腮帮子,叭唧一声脆响,摔死一只癞蛤蟆的声音。俺爹猝不及防,在大街上转圈子,刚刚站稳,钱大老爷又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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