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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笙循聲看去,只見男生停在一處住戶前。
這邊不是筒子樓,是矮房,推開門,入目是一塊小院子。
男生動作粗暴地拖人進門,抬手打開門口的院前燈,燈光亮起的瞬間,陌笙看清整套房子的格局。
住房坐落一側,三間房子呈u型,有點像農村里自建的合院。
院子裡早已落滿薄雪,院前燈光青白,照在雪上,雪上一行清晰的狗爪印。
爪印源起堂屋處,堂屋廊下放置很多瑣碎的東西,掃帚、簸箕、雨傘……,晾衣繩上有女式的毛衣,男士的外套,角落裡一件破舊棉襖,應該是狗窩。
陌笙一一看盡,扭頭,看見男生早已將爛醉的女人仍在腳邊的凳子上,而他自己則是抱肩靠在一旁。
大概是扶人扶疲累了,現在鬆懈下來,身姿口吻都略顯閒散。
「看完了?活雷鋒?多少錢?」
陌笙這才回神。
她正欲張口說話,滋源由七鵝裙一物兒二柒舞八一整理嘴巴里忽然進來幾根毛線毛,有點兒礙事,於是伸手把擋了半張臉的圍巾往下扒拉。
「不好意思,我不是那個意思……」陌笙看向男生,「我不要錢。」
卻在話落的一瞬,看到男生原本閒散的眼皮似是又繃緊。
他驀地站直身,面無表情。
陌笙不明所以,噤聲。
幾秒後。
男生沉著臉,撂下一句:「你站著別動。」
然後一把將坐在凳子上犯瞌睡的女人拎起來,動作十分粗暴,幾乎是拖拽著將人送進屋。
陌笙只聽到「砰」一聲,然後聽見女人大喊:「薄邁!你他媽要把你老娘摔死啊!」
薄邁似是咬牙切齒,「摔死你,老子明天就開席。」
原來他叫薄邁。
陌笙站在門口,與彪子對視著,想。
又過了一會兒,薄邁走了出來。
陌笙聽見動靜看過去,只見薄邁仍然面無表情,他明明是在往她這邊走,卻沒有和她對視任何一眼。
直到走到她身邊,薄邁踢一腳彪子的屁股,彪子立刻起身跑出院子,陌笙以為它要跑走,下意識追出去,「哎——」
——噠。
身後一聲輕響。
陌笙回頭,看到薄邁關了門。
他仍舊沒有看她一眼,只是目不斜視往外走,與她擦肩而過時,低聲說:「走。」
陌笙不解,原地看著薄邁走出一米遠才反應過來薄邁這是要送她。
「哦。」她小跑著追上去。
彪子開路,他們倆一前一後,各自沉默地走出深巷。
從後面看薄邁,和正面看又不太一樣,尤其在這樣深黑的巷子裡,他看著仍舊像一座山。
卻不再是幾年前那座似是要壓塌人的山。
而是一座,能擋盡風雨的山。
陌笙盯著,偶爾斂睫眨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很快,他們走出巷子。
站到街道的路燈下,陌笙說:「送到這裡就行了,謝謝。」
薄邁似乎這才願意看她。
他也站在路燈下,光影如雪一般落在他碎發里,又零零散散地照在他臉上。
他眼睫不知何時落了雪,垂眸看她時,眼睛虛虛實實,讓人看不真切。
那幾粒雪明明沒有落在陌笙眼睛上,陌笙卻覺得它們好像模糊她的眼睛,朦朧了她的心間。
那一刻,她不知何來的想法,忽然踮起腳,湊了上去。
薄邁眼睫驀地輕眨。
他只是輕眨一下眼睛,並未做其他動作。
於是陌笙很順利地,抬手輕輕擦掉了他眼睫上的雪粒。
心跳在那一瞬間達至最高頻。
陌笙屏住呼吸,腳跟緩緩落地。
二人距離重新拉開。
薄邁仍舊那樣的姿勢,垂眸看她。
似乎這個時候,陌笙才看到薄邁的眼睛。
很黑,很平靜。
縮在袖口裡的手不由得攥緊,陌笙似乎又感受到那年不知不覺化在掌心的冰涼的雪水。
她抿抿唇,說:「那個……你眼睛、剛剛那個……有很多雪。」
薄邁依舊沉默著,看她。
數秒,薄邁才有所反應。
他一句話沒說,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紅色票子。
陌笙在看到錢的一瞬往後退一步。